千古银山道
玄奘辞别高昌,“从是西行,度无半城、笃进城后,入阿耆尼国”,这里的“无半城”在今天新疆吐鲁番以西,“笃进城”是今天的托克逊县。这条道路便是沿用千年的银山道,是西州通往焉耆、龟兹一带的交通要道。当时玄奘所见,“山甚高广,皆是银矿,西国银钱所从出也”,指的是银山(库穆什山),位于今托克逊县以南,是前往焉耆的必经山隘,也是周边国家铸造银钱的取矿之地。
这条道路在唐以前就已开通,起点是高昌城,终点为今天焉耆境内的四十里城子镇,约430千米。前秦建元十九年(383),吕光伐龟兹、北魏太武帝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平西将军车伊洛西行袭击焉耆时,走的都是这条道路。唐代,银山道仍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新唐书·地理志》记载:“自(西)州西南有南平、安昌两城,百二十里至天山西南入谷,经礌石碛,二百二十里至银山碛,又四十里至焉耆界吕光馆。”[2]《西州图经》中银山道是西州南道的一小段分支,是西州往焉耆的交通要道。
僧侣与商队的结合,是丝绸之路上的常态,玄奘一行人经过银山道时,就与商队结伴而行,《旧唐书·玄奘传》云:“贞观初,(玄奘)随商人往游西域。”[3]银山道上“阿父师泉”的典故,就是商人与僧人相伴而行的典型写照。《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了关于阿父师泉的故事:有个僧人尊奉佛教,所以一同前行的商人供养他,尽管跋涉万里,他也不用携带任何东西。现如今商人们在途经银山道时缺乏饮水、处境危难,而这位僧人竟然无动于衷,所以商人们认为应该一起找他理论一番。僧人却说,你们要想得到水,需先礼佛、受戒,然后他才为商人们登崖取水。商人们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受戒。僧人又要求众人在他登崖之后喊“阿父师为我下水”,这样就会有水喝了。果如其言,商人们无不欢欣。但僧人迟迟不下来,众人登崖观看时,僧人已经圆寂了。众人悲戚,焚化僧人遗体并建塔纪念,将泉水命名为“阿父师泉”,即今天的阿格尔布拉克,“布拉克”,意为“泉”。

从吐鲁番到托克逊沿途风景
在这个传说的感召下,玄奘非常虔诚地在阿父师泉旁边住了一晚。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在漫长的丝绸之路上,众人要安全经过荒无人烟的沙漠戈壁,商人们为僧人提供补给,而僧人则作为商人的“精神导师”,缓解了商人们的压力。季羡林在《商人与佛教》中指出,在僧人与商人结伴而行时,也有很多有趣的规定,例如僧人要在商人的下风处方便,要在商人的下游用水等。[4]此外,这条道路上又有“天山馆”“礌石馆”“银山馆”“吕光馆”等馆驿,供来往人们使用。诗人岑参经行这条道路时留下了著名的《银山碛西馆》:“银山峡口风似箭,铁门关西月如练。双双愁泪沾马毛,飒飒胡沙迸人面。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5]
焉耆在丝绸之路交通格局中占有重要地位,自银山道至吕光馆,从吕光馆到焉耆国都并南出铁门关之路,又称为“焉耆道”,从吕光馆“又经盘石百里,有张三城守捉,又西南百四十五里经新城馆,渡淡河,至焉耆镇城”(《新唐书·地理志》)。“淡河”,即开都河,是焉耆的重要水源,铁门关是焉耆盆地南部的天险,与遮留谷一起守卫着焉耆南部的进出口。贞观十六年(642),郭孝恪为西州道行军总管,“率步骑三千出银山道以伐焉耆”。郭孝恪凯旋后,太宗大悦,玺书劳之,亦称“焉耆绝域,地阻天山,恃远凭深,敢怀叛逆”[6],足见焉耆地理位置的险要。

银山道上的唐代古堡——兰城古城

银山道上的唐代古城——四十里堡古城
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明确提到,焉耆国“国无纲纪,法不整肃”,加之焉耆四面环山,封闭易守,这就为道路上劫匪强盗出没提供了机会。因此,银山道经常有成群结队的盗匪,玄奘一行人在经过银山道时,在山西侧遇到了盗匪,一行人不得不将财物送与他们,群盗这才离去。当时一同出发的还有数十位西域胡商,他们半夜时偷偷动身,贪恋可以早点去做生意,但是半道全被盗匪劫杀,无一幸免。等到玄奘一行人赶到时,只看到满地的尸骨,财物早已被洗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