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岩头

在岩头

每天早晨,我头戴藤帽,足蹬草鞋,肩掮风钻,雄赳赳地走进塘口,就好像战士整好装、背着枪走上前线,准备战斗。这万古恒存的纵横绵延的矿山是我的对手,那峭壁之上狭小的阶头是我的阵地。我手拉保险绳,足蹬嶙峋的山石,掮着风钻,沿着几乎垂直的峭壁往上攀登。用“无立锥之地”来形容这高而陡的阶头并不过分。在险境中求平夷,我立足方寸之地,背靠峭壁,腰系粗绳,手持风钻,操作自如。我习惯于这样的艰险,所以当人们称我为矿山尖兵时,我不胜荣耀。

清晨,我站在峭壁上迎着朝霞极目四望。望那葱绿的峰峦层层叠叠,望那斑驳的山村炊烟升腾,望那波涛滚滚的长江一泻千里,望那无垠的天边铺开一溜朱红夺目的彩霞,望那深山峡谷中升起乳白色的雾霭。祖国山河的壮丽,我的心胸为之开阔。清晨的阳光把山体照得金黄,也不吝照在我的身上。一天的劳动就这样开始了。

我扳动风门,钻头发出“哒哒哒”的撞击声,好比愤怒的子弹飞向敌人。钻头向岩石中心挺进,钻头下的岩石瞬时被碾成粉。粉尘沿着钻头的沟槽通过扦子喷射而出,产生一柱柱白色的粉状物,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飘散、弥漫,有的细微的颗粒还落在我的脚上,黏在我的身上和脸上。钻头在飞速旋转,钻进好几尺深的岩层——我简直想把它层层钻通,直把这顽固的山岩钻得千疮百孔,压下这乱石穿空的威风。等待它的是钻孔灌炸药,雷管引爆。几声炮响,炸得它遍体鳞伤,缴械投降。每次,我听到这远扬的地震山摇的轰鸣声,内心都无比欢畅,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检验合格的证明。

我热爱我的风钻,在它正面,我端端正正漆着一个五角星。只要人们看到空中一点红,就会发现,是我脚踩白云,头顶苍穹,正在与顽山恶斗。我热爱我的风钻,我把这矿山的资源层层剥离,送到上海、马鞍山……的熔炉里烧成岩浆,熔入钢水,化为机器,化为拖拉机,化为无数的车轮,去推动时代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