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2009
今年,译坛多位大家仙逝,报端接二连三传来噩耗,追思文章不断,我国翻译队伍受到重创。这些大家“几乎翻译了整个中国”,也把世界最优秀的文化介绍进来。同时,他们把曾被人看成“雕虫小技”的翻译之道发展成当今的显学,“翻译专业”在大学招生目录上已赫然在目,许多青年人心向往之。下面,让我们回顾一下今年驾鹤西归的这个功勋卓著的群体,以志缅怀。今年,先后辞世的有:
4月,杨自俭(1937—2009),译书6种,为构建我国翻译理论体系做出重要贡献,曾任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会长;
6月,沈苏儒(1919—2009),历任新中国第一张英文日报《上海新闻》(The Shanghai News)及第一本多语种外文刊物《人民中国》(People's China)编辑,有译作和翻译理论专著多种;
7月,季羡林(1911—2009),从事英文、德文、梵文等作品的翻译,出版的译作近400万字。他对“大师”“国宝”之类的荣衔不屑一顾,却钟情于“翻译家”的称谓;
9月,绿原(1922—2009),“七月诗派”代表人物之一,翻译作品有《浮士德》《叔本华散文集》《黑格尔小传》和《德国的浪漫派》等;
11月,杨宪益(1915—2009),曾任《中国文学》主编,与夫人戴乃迭合作翻译了我国大量古典和近当代小说,人称他“译遍中国”,尤以英译《红楼梦》闻世;
12月,杨乐云(1919—2009),捷克文翻译家,曾任社科院外国文学所《世界文学》杂志副编审,新中国成立后为中国读者了解捷克文学打开了窗户,翻译捷克作家赫拉巴尔等人的多部名作。
这里还不包括今年谢世的以英译《红楼梦》闻名于世的英国人霍克斯(1923—2009)。
大家的离去令人哀思,令人惆怅。有一点令人慰藉,在上列6位大家中,除了杨自俭先生年逾“古稀”,72岁,相对“年轻”之外,其他都年过耄耋。季羡林先生更近期颐,享年98岁,杨宪益先生享年95岁,沈苏儒先生享年90岁。6人的平均寿命高达88.7岁(杨自俭先生的72岁也算在内)。顺便提一下,2008年辞世见报的也有6位。他们是:刘重德(汉译奥斯汀《爱玛》第一人,翻译理论家、教育家)、金隄(乔伊斯《尤利西斯》的首位中文译者、我国乔学研究的奠基人)、蔡思果(台湾著名翻译家、译论家)、裘克安(外交部外语专家、《毛选》英译定稿人之一)、方平(莎士比亚著作翻译者、《莎士比亚全集》校订者)、袁可嘉(诗人、《毛选》译者,翻译文艺作品和文艺理论书籍多种)。这后6人中,高寿者享年94岁,最低87岁,平均冥寿也超过88岁。看来翻译者高寿并非偶然。
88岁,我国民间俗称米寿。把“米”字上下拆开,即为八十八。这是一个吉祥如意的数字,是衣食(米)无愁、富足的年岁。高端译家的群体平均寿命比世界任何发达国家的平均寿命期望值还高出一截!
以上所列的杰出人物,他们既是翻译家,也是学者。金隄先生说:“一个成功的翻译家,必须既是学者又是作家;既注重原文,又使读者明白。”[1]作为翻译家,他们有艺术家的气质和禀赋,他们感情丰富、思想细腻、生性敏感、善解人意,长于形象思维。作为学者,他们善于分析、洞察世情、细心严谨、坚忍不拔,善于逻辑推理。他们兼有传统文化和西方文明的熏习,身上有着艺术和科学的完美结合、理想和现实的和谐统一。这是生命的理想境界,或许也是逝者漫漫生命长河中的主要原动力。
翻译家是长寿的一族。长寿者体健神清,心态平和,精神富足;既享受人生,又奋斗人生,怡然自得。可以这样说,他们在为全国人民甚至世界人民创造大量精神财富的同时,也为我们译界创造了一个职业群体的生命纪录。这是他们心无旁骛、潜心研究、修身养性的结果。他们不仅在事业上是我们高山景行的楷模,在生活上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榜样。
(原载《文汇报》2010年10月6日“笔会”)
【注释】
[1]陈熙涵:《16年心血苦译〈尤利西斯〉著名翻译家金堤(隄)在美去世》,载《文汇报》2008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