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崇寅(1923—2003)
贺崇寅先生近几年靠轮椅代步,深居简出,但身无大疾,思路敏捷。几天前我还跟他通电话互致问候。7月30日,突然接到他女儿来电,告知贺老安然谢世。噩耗传来,记忆的闸门顿开。
我与贺老相识于1985年初上海市科技翻译协会(现上海市科技翻译学会)成立之时。会刊《上海科技翻译》的创办拉近了我俩的距离。贺老时任上海翻译出版公司总经理、总编辑。公司于1983年由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汪道涵委托他创办,以“引进国外信息,交流中外信息,服务四化建设”为己任,翻译和编辑出版管理类和科技类书籍,同时对外介绍我国传统的优秀民族文化及优越的投资环境。
译协成立伊始,一张白纸,既无资金,又无业绩。贺老出于对翻译学术团体的爱护和支持,把《上海科技翻译》的出版工作列入该公司的运行计划。他亲任主编,我忝列常务副主编。编辑部设在我任教的上海工业大学。筹备初期,他还请一位老编辑来作过指导。他请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江泽民同志为创刊号题词:“促进中外信息交流,推动我国科技发展。”中国翻译协会首任会长姜椿芳的题词为“科技翻译信息新,科技翻新四化成”。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上海工业大学校长的钱伟长院士是上海科技翻译学会的名誉会长,为《上海科技翻译》写了发刊词。这样,在各级领导以及上海翻译出版公司有关科室的配合和帮助下,在上海译协理事长刘祖慰的亲自推动下,经过一年筹备,1986年,继《中国翻译》之后,我国第二本翻译专业学术期刊在华夏大地问世。
编辑部日常工作由我负责。每期定稿之前我总带着厚厚的一沓稿纸(当时都是手写的方格稿纸),到主编贺崇寅的办公室或家里,向他汇报组稿情况,然后共同讨论拟发的文稿。由于他患有眼疾,目力不济,只有个别重要稿件需他贴近眼睛吃力地细阅,大多由我逐字逐句念给他听。听到不顺处或有问题处,他即打住:重读、斟酌、修改、再读……直到解决问题。他听稿专心致志,一般差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上海科技翻译》办刊的头两年,正值上海翻译出版公司蓬勃发展期:图书品种成倍增长,翻译业务蒸蒸日上,报刊发行量直线上升。贺老主编的报刊有《上海译报》《创业者》《自然杂志》《人到中年》等多种。他只能忙里偷闲为《上海科技翻译》终审。如此冬去春来,夏末秋至,过了三载。他因身兼多种要务,难于兼顾,提出让我担任主编。这样,1989年起,我就行使主编之责,仍不时地向他请益。出版发行仍由上海翻译出版公司负责。
贺崇寅先生有着精湛的编辑出版专业造诣,是上海乃至全国出版系统最早取得编审资格的专家之一。他准确把握出版导向,有强烈的政治责任感。在这三年的编辑实践中,我理解了作为一个主编应尽的责任,在翻译学术领域中也多少掌握一点把握方向的能力,具备了初步的学术敏感和策划意识。是他手把手地将我引领到了专业期刊主编的位置。
我跟他还有一段难忘的经历。那是1991年底至1995年末,他当选为上海市科技翻译学会理事长,我任秘书长。贺老早年参加党的地下工作,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和老到的判事能力,纵观全局,统筹策划。我协助他处理细务,全心投入。在这些年学会的管理中,也遇到过比较棘手的问题。他那遇事不惊、胸有成竹、沉着应对的工作作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坚毅和刚强,更是经过长期革命磨炼的老同志才有的品质。
贺老当时已年逾花甲,但始终保持着革命的朝气,思想活跃,思路开阔,作为一个翻译出版机构的负责人,或是一个地方翻译学会的会长,他常年考虑的主题是我国翻译事业的发展和翻译学术的交流和进步。早在1991年初,他从翻译出版管理工作的实际出发,在《中国翻译》上发表题为《重视汉译外 此其时也》的文章,指出:“各行各业都有各种涉外翻译活动,其范围之广、数量之多是前所未有的。……客观上对汉译英工作的迫切要求,与汉译英队伍实际数量与素质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高级的翻译应该有高一层次的培养。目前,一般外语院校都招收‘翻译理论与实践’专业方向的研究生,但是,钻研理论有余,从事实践不足。”这些意见现在听起来仍然是中肯的。
贺崇寅先生离休后不顾年老体弱,认真撰写记录我党地下斗争情况的回忆文章,筹备拍摄了多部历史文献纪录片,真实地反映了当年地下党在白色恐怖下坚强斗争的历史,为蒙受冤假错案的战友平反昭雪,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体现了一个老共产党员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奉献精神和崇高的思想境界,得到老同志的赞扬,也获得了中央领导的充分肯定。由江泽民同志题写书名、贺崇寅先生主编的《厉恩虞纪念集》(1999)及《情结老城厢——解放初期邑庙区的工会工作》(2001)等著作在江苏、上海等地的老同志中获得高度评价。由他担任拍摄顾问的历史文献片《无名英雄》在中央一台播放,获当年“五个一工程”奖。
为了弘扬中华文化,促进中华文化交流,他创办了上海中华文化研究所,还推荐了适合《上海科技翻译》发表的优秀成果。该所曾计划编辑出版一本汉英古字字典,目的是宣传祖国优秀文化,特别是为外国人学习我国典籍创造有利条件。现在,书市上英汉、汉英词典汗牛充栋,而汉英古字字典难觅,在出版商片面讲求经济利益的今天,不知他的这一宏愿何时能够实现。
贺崇寅先生生前对《上海科技翻译》的编辑工作十分关心,每期浏览。有时打电话问长问短,提出意见,并对我多加鼓励。思之所至,念之所及,握管泼墨,聊作短文纪念。斯人已去,我们只有进一步做好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工作,以告慰他在天之灵。
(原载《上海科技翻译》200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