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阳论学语
自释氏出。儒者袭之。相率以虚为知。而卒无以体物。弊亦久矣。近代致知格物之学复明。学者类知求诸应感之几。以顺性命而成化育。于是天聪明之蕴。庶几为天下利。而空寂窠臼。若将推而易之。由孟轲氏以来。未有臻斯旨者。盖孔门遗意也。此义既明。诵说渐广。世之学者。乃或不能究其微。而高明之士。又益过之。承接依稀之见。自信当下。侈然以为流行。而反之天则。往往疏漏粗浮。将使明明德于天下之学。又复一晦。而彼空寂者流。反将以其所独至者掩之。此岂致知格物本旨哉。予尝溯而求之。道有本末。学有先后。大学教人。以知止为先。而后定静安虑由之。知止而后能定静安虑者。致知以格物也。定静安虑而后能得者。物格而后知至也。是故知止之义。虽高明之士。有不能舍之以径趋者。甚哉。圣人为学者虑。至深远也。止者。此心应感之几。其明不假思。而其则不可乱。善而无善所谓至善也。有所不止焉。思以乱之。非其本体也。是故圣人亟指之。而欲以其知及之。信其本无不止之体。而究其有所不止之由。即应感之间。察流行之主。使所谓不思而明有则而不可乱者。卓然见于澄汰廓清之余。而立于斋庄凝聚之地。是则知止之义。盖致知格物者所必先。而圣人之所为亟指也。由是而定静安虑。其为消融长裕。虽甚敦笃精密。思以效与能之才而不可废。然非知止。抑孰从而竭之。盖不知止。则其思不一。其思不一。则其主不藏。其主不藏。则其几不生。其几不生。则其则不见。如是而曰安静定虑。皆诬而已。学焉而不得其旨。其流未有不至于漫焉以自诬者。夫以梏亡反覆之体。侈然于感应之间。而欲责其当下流行之几。以充致知格物之量。是索照于尘鉴。而计沟浍之必江河也。恶可得哉。彼高明之士。苟能反身而絜比之。亦可自悟矣。(赠沧守胡子序。)
○阳明之学。要于心悟。而取撰于致知。将以探言行所本。辟夫滞见闻而习度数者之非。而究其知出于自然。亦以信其所不息。而扩其所必烛。彼舍言行而别求一心。与夫外功力而任本体。皆非其旨也。嗣后一传百讹。师心即圣。不假学力。内驰见于元漠。而外逃失于躬行。后生不察。遂谓言行不必根心。而圣人之学。不足达于用。由是继之以畔。夫良知曰致。盖必举其灵晰圆神出于自然者。恍然澄定于廓清凝聚之余。而日见其参立于前。而后养以长裕。渐以销融。使其精微中庸。皆将毕于竭才。以几浑合。如是则所谓心悟者。非百倍其功不可入。而至于长裕销融。固未尝亡所有事也。此岂无假于学哉。(龙冈摘稿序。)
○理一而分殊。知先后者其庶乎。知止始条理也。立主宰以统流行。非遗外也。先立乎其大者尔。定静安虑。终条理也。流行中精此主宰。非离根也。致其用焉尔。优侗似理一。防险似分殊。远矣哉。然则奈何。曰。由知止焉精之而已矣。
○知者行之主。行者知之用。良知良能。其体一也。致知格物。其功夫亦一也。学者能使其明觉之几归于精实。则知行一矣。虚见非知也。袭义非行也。二之故也。二之也。离其体之谓也。故立本以利其用。君子务焉。
○成己即能成物。非推也。传有之。有诸己而后求人。无诸己而后非人。奈何。曰。物有本末。学有先后。始也尽其性而物体焉。所以道之也。既也察诸物而性尽焉。所以齐之也。齐而不道。谓之无本。霸术是巳。道而不齐。谓之遗末。二氏是己。有始有卒。圣学其几矣乎。
○周一己之善。仁欤。赞一世之化。知欤。天地万物。有根窍焉。往古来今。有宗统焉。君子中天下。定四海。仁知之事也。乃所性则不与焉。些子头柄。全其为人之道而已。故人也者。天地之灵也。万物之命也。往古之藏。来今之准也。知此谓之知学。信此谓之信道。
○学必有见。见不以默。是神识也。非性之明觉也。学必有造。造不以深。是袭取也。非性之真养也。学必有措。措不以时。是力魄也。非性之动以天也。性者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见而无见。是为真知。造而无造。是为实诣。措而无措。是为当几。故习以学者。不离乎概节名义勋庸艺文之间。而不得夫概节名义勋庸艺文之迹。此于其质不已化而趋于中乎。
○居仁由义。穷居即大行也。视达道何损焉。成器而动。大行即穷居也。视求志何加焉。
○夫学性情而已矣。不怨不尤。孔子所以学天也。不迁不贰。颜子所以学圣也。
○性天命也。宏之存乎人。不虑而知。其谁命之。故不信天。则学无从。不竭人。则道不致。知天焉尽矣。
○人我立达。天所为也。性其仁乎。然立达不先。近无可取譬。能此乃谓求仁。遗己急人。非天所为尔。故求仁莫先反身。
○退藏于密。神智出焉。惟洗心得之。乃见天则。天则无本末。然其主不藏。则其几不生。退藏其至乎。洗心要矣。
○造诣涵养。皆自见始。忘见而修。以身至之。日虚日新。不见其止。造诣极矣。涵养奚俟焉。即见为守。不可语悟。以是为涵养。末矣。
○生之谓性。原无对待。克伐怨欲之心。即恻隐羞恶之心。只从不虑出来则为性。从躯壳上起则为妄。颜子不绝妄念。只妙悟此性。性性生生。则虽习心未净。自无住脚处。如此乃能立本。经纶知化育也。务绝念。并本来生机一齐灭熄。遂使天地之化。都无从发生。安得为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