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武术社团的兴起
城市是社会风貌的窗口,也是社会生活的热点。马克思说:“城市本身表明了人口、生产工具、资本、享乐的集中。”(《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65页)市民,这一代表城市生活中最活跃的力量,往往是城市娱乐风尚的直接开创者和倡导者。
中国古代城市及城市经济的发展,经历了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即使在封建经济发展迅速的唐代,城市经济也不发达。这种状况在宋明时期开始得到改变。宋代以来,城市的基本布局打破了过去那种封闭式的坊市结构,商人可以随处开铺设店,商业街道与住宅区互相交错,“连门俱是,即无虚空之屋。”(《梦梁录》卷十三)坊市制度的破坏,既是商品经济冲击的结果,也是城市经济繁荣的标志。明代资本主义因素在中国城市的萌芽,则将古代城市及城市经济的发展推向高峰。商品经济的活跃,使城市人口大大增加,《东京梦华录》称北宋都城汴京“人烟浩穰,添十数万众不加多,减之不觉少。”又《梦梁录》:“今诸镇市……户口蕃盛,商贾买卖十倍于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人口成分的变化,中唐以前,虽有少量达百万之众的城市,但城市的人口主要是官员、衙吏、军人及一般居民。向中唐以后,尤其是宋明城市里,不仅以工商业为固定职业的居民大大增加,而且流入城市的“恃商工以为活”的破产农民也充斥了城市的中下层社会,从走街串巷的小贩到屋宇雄壮的坐贾,从出卖劳动的苦力到手工作坊的行东,从青楼卖笑的妓女到含辛茹苦的艺人,从拾人残羹的乞丐到仰人鼻息的帮闲,一个庞大的市民阶层兴起了。城市商品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的勃兴,使社会消费生活方式也发生了较大的变化,闲暇时间的日益增多,又为消费活动与娱乐活动的多样化创造了条件。
马克思说,“都市的居民,密集在一个小的空间,彼此间更容易结合。”(《剩余价值学说史》第2卷89页)密集的人口为市民建立共同组织创造了有利条件,这种条件与娱乐需要相结合,市民们开始建立起各式各样的娱乐社团组织。这中间就包括了不少以娱乐为主要目的市民武术社团组织。
现有史料表明,中国古代城市里第一个市民武术社团当出现在唐末五代的成都。调露子《角力记》记载:“蜀郡之风,少年轻薄者□□为社,募桥市勇壮者,敛钱备酒食,约至上元,会于学社,山前平原作场,于时新草如苗,口候人交,多至日晏方一对,相决而去。或赢者,社出物赏之,彩马拥之而云,观者如堵,巷无居人,从正月上元至五日方罢。”这个最早的市民武术社团,专门从事教习摔跤,举办摔跤比赛和向社会宣传摔跤,即后世称的“角力社”。从文中的记载可知,当时摔跤赛竞争激烈,场面热闹,观众踊跃,大有万人空巷之势。摔跤的获胜者由角力社发给实物奖品,并乘马游行,他们常常穿着宽大的衣袍,头带贴金花帽,后边跟着一群热心摔跤的青少年。由此可见当时举办这种活动的盛况。
市民武术社团的大量出现是在宋代,较为典型的有“川弩射弓社”、“相扑社”、“英略社”(使棒)、“锦标社”(射弩)等等。据《西湖老人繁胜录》的记载可知,每社“不下百人。”至于各个社的性质,正如《梦梁录》中指出的:“非宦者为之,盖一等富室郎君,风流子弟,与闲人所习也。”可见,它们是典型的市民组织。市民武术社团的建立,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受工商业行会的影响。宋代以来,工商业的“行”已十分普遍,《东京梦华录》说当时的汴京有“诸行百市”。从入行者身份看,上至富商大贾,下至“稗贩贫民”,以至妓女、乞丐亦莫不在行。(《长编》卷244,熙宁六年四月庚辰条)据《西湖老人繁胜录》中统计,当时临安城内就有四百四十行。除京城以外,小市镇也有各种行会,故时人有“其行遍天下之势”的感叹。(赵与时《宾退录》)市民武术社团,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一种武术行会,就其职能来看也与工商业行会有相似之处,如社团肩负着组织比赛和表演的任务。当时相扑社举办的“露台争交”影响很大,迎神赛社时的表演更为热闹。宋明时期,各行会迎神赛社活动十分频繁,既为本行祈福,又有浓厚的娱乐目的。《东京梦华录》记载:“六月六日,州北崔府君生日……诸司及诸行百姓献送甚多,其社火呈于露台之上,所献之物动以万计,自早呈拽百戏,如上竿、相扑……。”文中的“诸行”,应当有市民武术社团在内,而相扑等武术的表演,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另外,武术社团还制定了各种比赛规则。如《水浒》七十四回写燕青与任原相扑之前,“部署问他(燕青)先要了文书,怀中取出相扑条读了一遍。”可见当时相扑社已有了专用于比赛的“社条”。
应当指出的是,无论市民武术社团的职能何其多样,其本质都是为了消闲、娱乐。这些组织,粗看仿佛武艺巍巍,其实不然。它们毕竟不是专门从事武事而设的组织,官府对它们的宽容,显然也只把它们看作一种消闲、娱乐的组织,否则是不会听任其存在与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