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抽象与具体
西方的主要体育项目,如田径、游泳、滑冰滑雪、举重、射击等,是用速度、长度、高度、重量及其它数量来评价人的身体运动能力。这些项目不仅可客观地评价出冠军及名次,还有具体的绝对纪录,如世界纪录、亚洲纪录、全国纪录等。这些古拙的运动形式,需要极强的体力,发挥人的最大潜力。在奥林匹克“更高、更快、更强”的口号下,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厘米或每一公斤,无不代表着人类进步的痕迹,检阅着人类的最大运动能力,从根本上体现着体育的价值。
其他没有绝对纪录的竞技项目,其运动成绩也具体而功利性很强。如球类,在与对手的较量中决出输赢,以得球数目的多寡评定成绩,客观而直接。又如体操等评分类项目,动作有明确的难度标准,紧身衣勾勒出曲线毕露的身材,舒展大方的姿态,甚至连外行都可以进行某些评判。可以说,西方近代体育项目将胜负置于首位,因此在审美评价上亦非常看重胜负优劣,观注于表层形象,极富功利色彩。身体美和运动美均尽情外露,能强烈地刺激感官。各项运动能分别突出优美、壮美、悲剧性、喜剧性、幽默、崇高等不同的审美风格,具有鲜明的娱乐性。以奥林匹克竞技为代表的西方体育,已成为现代人社会生活中审美活动的不可缺少的重要内容。
相比之下,中华武术的审美评价则是较为抽象的。武术中虽然有击、打、摔、拿、踢等技击动作,但形成套路后,面向实际并不存在的“敌人”完成动作,只是间接地提示、暗示、象征所要表达的技击内容,各种动作抽象程式化,与传统戏剧舞台上的武打表演并无本质不同。象形拳、仿生拳及从自然界中抽象和升华出的大量动作姿态,充分体现了“自然的人化”。动作的名称,是非直接描述性的,如“白猿出洞”、“彩凤凌云”、“意马悬崖”、“双峰拜日”、“犀牛望月”、“青狮托球”、“百鸟齐鸣”等等,富有诗情画意,引人浮想联翩。还有如“苏秦背剑”、“武松脱铐”、“哪叱探海”、“织女穿梭”等等,则是艺术的而不是科学的,是审美的而不是功利的。对美好的运动形象偏重于意会,偏重于形容,善用比兴之法,托物取喻,借物发挥,集中而浓缩现实之美,显得如此朦胧、抽象、意韵深远而回味悠长。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华武术简直就是中国古典美学、中国传统艺术的化身。这使各国的习武者为之神往,为之痴迷,也使西方的拳击术为之自叹弗如。
从功利角度看,武术动作与拳击动作相比,前者中的许多动作显然缺乏后者的实效作用,缺乏运动生物力学理论的支持。因此,在评定运动成绩,评价动作质量方面,具有极高审美价值的武术套路,却很难形成一套具体的、科学的、客观的量化指标体系。至于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之类,更是玄妙无比。近年来兴起的散打比赛,是武术技击化的一个尝试,然而,事实表明,传统的武术动作,套路中的各种优美姿势,所谓“花拳绣腿”,几乎不可能在散打比赛中运用,使冠以“武术”之名的散打,实际上与传统的武术产生了巨大的差别。
西方体育的审美风格,表现为写实、写形,对现实生活的再现和摹拟,反映出相当浓郁的自然美和社会美,体现了西方人锐意进取的意识,充满着尖锐的矛盾冲突。中国武术作为东方传统保健体育的典型代表,重写意,写神,注重对内在感情的抒发和对内在修养的表现,反映出东方古典艺术的神韵,体现了和谐之美,充满东方古典文化的神奇魅力。
正因为如此,武术中的眼神、身段、功架、发劲、造型等基本功,常为中国传统舞蹈、戏曲、杂技等艺术所吸收;武术中显示的开合、起伏、刚柔、吞吐、伸缩、神韵等审美因素也在中国古典艺术中随处可见。在世界上林林总总繁多的技击格斗项目中,中华武术可以说具有最为浓郁的审美文化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