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美学的特殊范畴为中国武术所吸收

2.中国古典美学的特殊范畴为中国武术所吸收

中国古典美学思想与观点大多散见于古代随笔、诗文、杂录、漫谈等,因而较零碎,系统性和概括性较差。它多就某一种艺术作为研究对象,或书法,或诗词,或音乐,或绘画。总的来说,中国古典美学始终没有发展到把各门艺术作为一个总体来进行研究和思考的高度,缺乏综合性的整体研究。

然而,中国古典美学也有自己的长处,它创造了一系列独具特色的美学范畴、概念、术语等等,运用于各艺术门类。中国古典美学通过这些概念来把现实和艺术中的审美对象进行松散地组合,构成了与西方美学有明显差异的表达方式。

中国古典美学在历史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一系列理论范畴,如“道”、“气”、“象”、“意”、“味”、“妙”、“神”、“形”、“韵”、“趣”……各范畴之间的联系,区别与转化,构成了古典美学的思想体系。这些范畴大多来源于直观经验,由于有较大的历史变异性和较广的涵盖性,因此在西方美学中往往难以找到直接对应的概念和术语,这也增加了后人在理解上的困难。我们在这里只举出一些已深深渗入到中国武术内部,并已成为中国武术的审美特征的范畴,了解它们的大致含义及其与武术美的关系。

气——古人指构成宇宙万物的物质本原。《荀子·王制》:“水火有气而生”。《文子·守弱》:“气者生之元也。”张载《正蒙.太和》:“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古人认为,美也根源于气。气的性质有阳与阴、刚与柔、清与浊之分,万物禀气在性质和程度上有差异,导致美、丑、善、恶、贤、愚的产生。袁准《才性论》:“凡万物生于天地之间,有美有恶。物何故美?清气之所生也;物何故恶?浊气之所施也。”

气在中国古典美学上,主要指人的主观的审美心理构成,也可理解为审美心理因素的总和。古人认为,人的气质、才性禀赋于天,经后天的修养成熟,形成蕴藏于胸中对客观对象的独特审美体验和审美情感。王充《论衡·佚文》:“诚见其美,欢气发于内也。”

由于气是审美主体赖以进行审美活动的生理和心理基础,所以“养气”受到普遍的重视。养气,指主观的伦理道德和审美趣味方面的修养。既要加强伦理道德的思想修养,养“浩然之气”,又要加强对美的感受、领悟、鉴赏和创造能力的培养和完善。气的运用,直接关系着作品艺术境界的高下和作品的风格,如曹丕所说“文以气为主”,苏辙所说“文者气之所形”,主张创作之前坚持养气。陆游《上辛给事书》:“某……知文之不容伪也,故务重其身而养其气。”宋濂《文原》:“为文必在养其气。”因此,要表现武术之美,也必须养气、练气、集气、运气,用这股“气”来传达出武术特有的韵味,使人进入到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境界。

元代的郝经主张“内游”的养气方式,认为“身不离于衽席之上”,可以游于“六合之外”、“千古之上”,只要“持心御气,明正精一,游于内而不滞于内,应于外而不逐于外”,就会达到“嶡乎于天地一”的极高的审美境界。如打太极拳时,练到了一定的功夫,生理上的快感与精神上的享受合一,既养生又养气,审美的主客体重叠,武术之美既为旁观者领略,又能被自身感受。

养气还是一个关于审美情趣的修养活动。明代谢榛在《四溟诗话》中说:“自古诗人养气,各有主焉。蕴乎内,著乎外,其隐见异同,人莫之辨也。熟读初唐、盛唐诗家所作,有雄浑如大海奔涛,秀拔如孤峰峭壁,壮丽如层楼叠阁……奇绝如鲸波蜃气,此见诸家所养之不同也。”武术讲究“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练武者要泛知各路拳种,精练一二,熟能生巧,在大量的实践中深入体会到所练主要拳种的精髓,才能逐渐“得气”,把握或形成自身的独特风格,继承和发扬武术之美。

韵——指超然于世俗之外的生动含蓄的风采气度。六朝时期,人们受道家美学的影响,追求放浪不羁、超逸洒脱的精神境界和风度,把韵作为理想的人物美。后来,韵的使用范围逐渐扩大到艺术美,普遍用于绘画、书法、诗文等艺术领域,成为写意艺术流派的理想美。范温《潜溪诗眼》:“韵者,美之极。”“凡事既尽其美,必有其韵,韵苟不胜,亦亡其美。”陆时雍《诗镜总论》:“凡情无奇而自佳,景不丽而自妙者,皆韵也。”董其昌《容台集》:“晋人书取韵。”王世贞《艺苑卮言·论画》:“人物以形模为先,气韵超乎其表;山水以气韵为主,形模寓乎其中”这种艺术作品之中的韵,通常指那种抒发作者主观审美体验的、生动自然、雅致清奇、委婉含蓄、趣味无穷的意境。表现在武术中,就是通过表演者的动作、神态和风貌,展示特有的东方古典之美,激起欣赏者的联想和情思,以获得古人通常所说的象外之象、味外之味、言外之意,从而唤起绵绵无尽的美感。韵,表现了武术的含蓄之美,于动作形貌中透出外在的风采。

魏晋南北朝至唐代,所谓“气韵”、“神韵”在绘画理论中,是指艺术形象生动传神的审美特征。谢赫《古画品录》讲“六法”,第一个就是“气韵生动”。张彦远《历代名画记》:“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须神韵而后全,若气韵不同,空陈形似,谓非妙也。”到宋元时代,“气韵”、“神韵”主要传达作者的主观感情、意绪、趣味等。这样,韵就基本固定成为写意艺术流派所标举的意境美。武术的演练者,当其主观情意融化到具体的动作招式之中,从而表达出自己对现实生活的独特的审美感受和审美情趣,在运动中抒情写意,展现出自己的审美理想,这就可以说已达到“取韵”的阶段。尽管由于欣赏者各自的审美判断力和审美经验有所差异而使韵的内容具有丰富多样性和不确定性,但“韵”这一审美范畴,却是武术最重要的审美特征之一,是武术美的精华。

意——审美意识的主导方面,指主观意识、趣旨及其在作品中的艺术表现。中国古典美学讲究“意存笔先,画尽意在”,“写一时之意,意尽则止”,“以意授于思,言授于意”,“义深则意远”等等,在艺术创造中则强调对所要表现的对象深刻体验,提倡对形象特征的独到的把握,融入自己的主观评价和理解。而这一切影响到中国武术,则要求习武者将现实的审美感受提炼和集中,贯穿到整个演练过程中,“立象以尽意”(主观情意与外在物像的相合,中国古典美学称为“意象”),以达到一定的审美境界。这种审美境界是主观的审美体验、情趣、理想与经过提炼、加工的客观生活形象融为一体后所形成的,称为“意境”。意境是有限与无限的统一,是鲜明与含蓄的统一。情境融合与形神统一构成的意境,把欣赏者引入到能够充分想象的审美空间,使有限、生动、鲜明的个别形式蕴含了无限、丰富、深广的审美内容。武术所追求的意境,也是在有限的形象中暗示出不可穷尽的象外之象和景外之景。武术之美“呈于象,感于目,会于心,而口不能言;口能言之,而意又不解,划然示我以默会意象之表。”

武术美是写意的。武术家的动作并不是写实性地再现客观对象,而是抒写自己的主观感情,挥发意兴,以意领气,“但抒我胸中逸气”。写意的原则导致了武术对气质、神韵的追求,也促使武术动作虚拟化、程式化而更接近于表演艺术。《庄子。外物》:“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武术讲究神形兼备,但更强调传神而脱形。

形——中国古典美学术语。与神相对,指可被感知的实体外貌。古人认为,形与神是不可分离的辩证统一,形是神生存的物质基础,神是形的统帅和灵魂。范缜《神灭论》:“形存而神存,形谢则神灭也。”“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在武术中,形是指人的形体状貌及其动作形象。

武术中的“形似”,指练武者的动作已经逼真地反映出摹仿对象的形貌,这是练武的基本要求。形象化的真实摹仿,可获得具体可感、鲜明、逼真的审美效果,也是习练武术不可缺少的重要阶段。然而,仅仅停留在形似的阶段,而不设法进一步提高到传神取韵的境界,就会显得浅薄直露,缺乏意蕴,使欣赏者的积极的自由联想受到抑制,无法表现出真正的武术美。形神兼备、内外兼修,是武术的一大特征。

神——作为中国古典美学的范畴,它指艺术作品所达到的一种极高的审美境界。《易·说卦》:“阴阳不测之谓神。”《孟子·尽心下》:“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可见这种境界何等高远而难于企及。故而古人常将奇妙的艺术构思称为“神思”,将精湛的艺术品称为“神品”,并将领会到艺术意韵称为“得神”、“通神”。

艺术中与形似相对的是神似,亦称“传神”。练武者在摹仿某一拳种而达到异常熟练的“形似”阶段后,把握住该拳种具有审美价值的个性特征,给予概括、提炼,透现出生动而鲜明的神态情状,在动作中传达出内在的精神气质,这才是武术功夫的最高境界。

武术如果不能传达出主宰“形”的“神”,就不能从根本上表现武术的神气韵度之美。武术的每个局部动作的逼真固然重要,但从总体上看,形似仅仅是传神的手段。在长期习练熟能生巧之后,总要通过外在显现的状貌情态来传达武术具有本质意义的审美特征,以形写神,以神统形,取得生动鲜明的审美效果。

阳刚、阴柔——阳刚表示壮丽、雄浑、豪放的艺术风格,阴柔表示淡雅、柔和、飘逸的艺术风格,这是中国古典美学表示不同风格的美的两个范畴。《易经》认为,阴阳为万物之本。天为阳物,地为阴物;天动为刚,地静为柔;天刚地柔,各有体性。清人姚鼎在《复鲁絜非书》中认为,属于阳刚之美的,“如霆,如电,如长风出谷,如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属于阴柔之美的,“如升初日,如清风、如云、如霞、如烟,如幽林曲涧。”

体育活动中,我们一般把男性、刚毅、强壮、雄健、剧烈运动之美视为阳刚美,把女性、柔韧、灵巧、秀丽、平缓活动之美视为阴柔美。然而,在武术中,阳刚阴柔则是对立的统一,技击中讲求近则用柔、远则用刚,以柔化势、以刚克敌,避实击虚、出奇制胜。各套路也往往是刚柔相济,动静有序,相互调合,刚中见柔,柔中见刚,相得益彰,以达到整体和谐之美。这是因为,中国古代思想家认为,阴阳二气是两种互相排斥又互相依存的力量,当阴阳和谐统一的时候,世界万物就能正常安定地存在和发展,呈现出一种和谐美好的状态;在相反的情况下,就会产生各种祸害。所以,在武术中,阳刚与阴柔是完美的统一。

此外,还有虚实、动静、开合等等,不一一赘述。

中国武术所吸收的全部是中国古典美学特殊范畴,如果用西方美学的范畴(优美、崇高、丑、悲剧、喜剧、讽刺、幽默、诙谐等等)来认识中华武术,则不能适应中华武术的审美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