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魏晋十六国,长期分裂,胡族大规模南侵,处于黄河与淮河、睢水之间的青徐兖地域,屡遭战争的劫难。青徐兖地域的黄河流域是魏晋十六国时期抵御异族南侵的重要防线,淮河流域则是南北对峙政权进攻和防御的战略要地,因而濒临黄河、淮河、睢水的东郡(濮阳)、陈留、彭城诸郡成为青徐兖地域战争发生最频繁的区域,战略地位十分突出。
东汉末年,曹操与袁绍两大势力在东郡发生了严重对峙,白马、延津战役揭开了官渡之战的序幕。白马津、延津为东郡境内黄河上的两个渡口,曹操借助于控制东郡的地理优势,两战连胜,并连斩袁绍两员大将,挫伤了袁绍军队的锐气,为官渡之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可以说在曹操与袁绍势力的决战中,黄河防线发挥了重要作用。西晋初期的灭吴统一战争之顺利,在中国古代南北战争史上绝无仅有,这一点有赖于西晋统治青徐兖地域这一重要的地缘因素。西晋末年,兖州的东燕白马、陈留仓垣等地成为王弥、石勒、刘渊势力突破黄河南下必争的战略要地,在东燕(原东郡境内)、陈留境内爆发了多次激烈冲突。东晋十六国时期,南北双方在淮河流域的争夺十分激烈。东晋褚裒自淮泗北伐,夺取后赵徐州彭城、下邳;桓温最后一次北伐,与前燕之间的主要战事在兖州进行;前秦与东晋之间曾在徐州淮河之南进行争夺;淝水之战后东晋谢玄、刘牢之北伐,收复青徐兖司豫等地区,但在两三年之内就被后燕夺取。
青州有负海之险,海岸诸岛处于控扼南北海路交通的重要位置,一旦北方政权控制了青州,就可以阻止南方政权与辽东半岛、朝鲜半岛诸国的联合。如曹魏时期,孙吴欲联合辽东公孙渊,其返程的军队在青州成山被田豫击溃。青州有“四塞之固”:东临大海,西有泰山,北临渤海,南有大岘山,西北面有黄河。东晋十六国时期曹嶷、段龛、辟闾浑诸割据势力均盘踞于此,后来南燕政权在青州广固立国十余年。南燕国君慕容德的谋臣潘聪曰:“青齐沃壤……四塞之固,负海之饶,可谓用武之国……广固者,曹嶷之所营,山川阻峻,足为帝王之都……既据之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亦二汉之有关中、河内也。”[1]清代学者顾祖禹论曰:“(青)州凭负山海,利擅鱼盐,班固以临淄海岱为都会,盖自太公建国以来,齐往往称雄于天下。历汉及晋,未始不以临淄为三齐根本。”[2]史地学家张其昀论及历史上的国防区域时,对青州的地位有如下评论:“济南为齐之历下,乃泰山黄河间之重镇,其地位如大江下流之金陵。若得济南,扼运河,而趋彭城,则南北之道梗塞,中原不可敌,河北不可问……但自古守山东者,不惟内河尤在外海。山东与辽东、朝鲜称为三大半岛,辽东半岛一水可渡,且有庙群岛连缀其间,有辅车相倚之势。”[3]
徐州在南北政权对峙时期的地位亦十分重要,彭城、下邳两个重镇尤为突出。徐州“冈峦环合,汴泗交流,北走齐鲁,西通梁宋,自昔要害地也……晋人南渡,彭城之得失,辄关南北之盛衰”[4]。彭城、下邳是位于淮泗水道中泗水上的两个重镇。下邳地当沂泗之会,四周环水,西六里有峄阳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军事重镇,筑城三重,十分险固[5]。彭城的控制对南北政权十分重要,“晋人南渡,彭城之得失,辄关南北之盛衰”[6],南方政权得之则可北据河南,北方政权据有则可窥伺江东。
兖州具有天下要冲的地位。东汉末年,曹操以兖州起事,进而统一北方;西晋动乱时期,东海王越自牧兖州,把持朝政;十六国时期,南燕慕容德曾于兖州滑台建国。兖州西制洛阳、东控海岱,为南北交通要冲之地,在东汉末年的割据混战以及西晋后期的动乱中,兖州均为必争之地。兖州战略地位的重要性,时人有精辟的概括,曹操谋士荀彧认为,“河、济,天下之要地也”,其地位如同关中之于刘邦、河内之于刘秀一样重要[7];西晋东海王越长史潘滔谓“兖州天下枢要”云云[8]。
清人顾祖禹认为,山东“以自守则易弱以亡,以攻人则足以自强而集事”[9],纵观魏晋南北朝时期历史,诚为至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