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麦女歌①
垅雉飞②,桑扈鸣③,老蚕入簇茧欲成④。原头腰镰者谁子⑤,刈麦归家作饼饵⑥。心知栖亩有滞穗⑦,恻恻忍收寡妇利⑧!寡妇持筐衣褴缕⑨,终朝拾麦满筐⑩。儿啼妇悲灶无火,寒浆麦饭晡时取⑪。岂不见贵家妾,岂不知娼家妇,绣丝系襦莲曳步⑫,银刀脍鱼佐酒杯⑬,狎坐酣歌愁日暮⑭。拾麦女,拾麦女,尔莫嗟,尔莫忧,人生赋命各有由。前年贵家妾,籍入为官婢⑮;今日娼家妇,年老为人弃。贫贱艰难且莫辞,毕竟荣华成底事⑯!
①这首诗以衣服褴缕、持筐拾麦、悲啼度日的拾麦女,和绣丝系襦、酒肉饱餍、酣歌终日之贵家妾妇相比较,反映了贫富不均的社会现实。但是对拾麦女进行安贫知命的说教,反映了作者思想的局限性。
②垅:田埂。雉:野鸡。
③桑扈:鸟名,又叫窃脂、青雀。
④簇:用树枝苇竹等搭成供蚕作茧的家什。以上几句以写景指出时间是夏令。
⑤原头:指麦地边。腰镰者:腰间插着镰刀的人。
⑥刈(yì意)麦:割麦。饼饵:指面饼。这句连上句反映了农家生活困顿,断炊不继,现成割麦充饥。
⑦栖亩:指麦田。滞穗:割麦者遗落的麦穗。
⑧恻恻:悲痛的样子。这句意思是说,割麦者对遗落在地里的麦穗尽管十分痛惜,但又不忍心剥夺寡妇仅有的这一点拾麦的收入。
⑨褴缕:破旧衣服。
⑩终朝:整天。筥(jǔ举):圆形的筐。
⑪寒浆:冷水。麦饭:用麦粒煮的粥。晡(bū逋)时:古人根据天色把一昼夜分为若干时段,日昃之后,日入之前的这段时间就叫晡时,也是晚饭时间。古代贫苦人家通常一日两餐。这句是说寡妇一家则要到天晚时才能吃上一顿“寒浆麦饭”。
⑫襦(rú如):短衣,短袄。绣丝系襦,极言衣着艳丽。莲曳步:是“曳莲步”的倒装,即迈着轻盈好看的步子。莲步,是美人之步。
⑬银刀:银鱼,也泛指鱼。杜甫《白水诗》:“出网银刀乱。”脍鱼:细切的鱼肉。这句说用银鱼等美味佳肴下酒。
⑭狎坐:亲昵地坐在一起。愁日暮:唯恐时光过得太快。以上三句极言富家妻妾和歌舞女子的奢侈享受,用以和拾麦女对比。
⑮籍:名册。籍入,就是名字上了册簿。
⑯底事:何事。这句说,荣华富贵的人终究下场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