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句(十六首选十)①
侬家姑苏阊门外②,能唱春风白纻词③。为君艳歌三五曲④,只愁别后苦相思。
吴王莲宫夜张乐⑤,急管哀丝翠帘幕⑥。可怜西子眉少颦⑦,坐使长洲百花落⑧。
西江画舸贩盐郎⑨,白纻轻衫两袖长⑩。不肯一钱遗贫士⑪,却拚双玉买歌娼⑫。
维舟夜泊青泥渚⑬,杨柳千行八九家。长年三老作吴语⑭,笑我乌纱角半斜⑮
十岁驰骑北地子⑯,八岁善泗越人孙⑰。鲁国家家讲弦诵⑱,西方在在讲沙门⑲。
初嫁郎时正盛年,画眉涂颊斗婵娟⑳。只知百岁专房宠㉑,谁料君恩不似前!
江南女儿年十五,两髻丫丫面粉光㉒。小红船上采莲叶㉓,北客初来应断肠㉔。
盈盈小客抱琵琶㉕,歌舞王孙帝子家㉖。弹得开元教坊曲㉗,金钱还只当泥沙。
道人何爱青山住?为爱青山有云树。一声樵斧白云中,几个山禽自飞去。
翡翠明珠载画船㉘,黄金腰带耳环穿。自言家住波斯国㉙,只种珊瑚不种田㉚。
①此题所选十首,原列为第一、二、三、四、五、八、十二、十三、十四、十五。第一首写一位善歌女子送别自己的情人。感情缠绵,情调低婉。第二首写春秋时吴国宫廷的豪华生活和西施的绝代之美。第三首写贩盐商人过着奢侈豪华的生活,但对穷人却一钱都不肯施舍,反映了商人刻薄自私的本性。第四首写作者停船夜宿青泥渚小村的情景。“长年三老作吴语,笑我乌纱角半斜”两句亲切感人,意味深长。第五首写各地不同的环境形成人们不同的专长和习俗。第六首诗以一位女子的口吻,叙述自己的不幸遭遇。前两句回忆初婚时的恩爱幸福,后两句写失宠后的灰冷心境。这种情况在夫权社会里是一种普遍的现象。第七首反映江南水乡风光,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情趣。第八首通过一位貌美的青年歌舞艺人把金钱当作泥沙的描写,反映了上层统治阶级生活和社会文艺活动的一个侧面。第九首描绘道人所住青山的美丽景色。“一声樵斧白云中,几个山禽自飞去”两句,巧妙地勾绘出一种动中之静的意境,画面开阔,充满诗情画意。第十首通过写波斯商人的豪富,反映了元代中国和波斯等西域国家的经济贸易情况。
②侬:我。姑苏:今江苏省吴县。阊门:吴县城西北门。
③白纻(zhù住)词:古乐府词调名。
④艳歌:有关情爱的歌词。
⑤莲宫:指吴王的宫殿。
⑥管:管乐。丝:弦乐。急管哀丝,急促的管乐声和哀婉的弦乐声。翠帘幕:华美的帘幕。
⑦西子:西施,春秋时越国美女。传说越人败于会稽,把西施进献给吴王夫差,吴王许和。颦(pín频):皱眉。《庄子·天运》篇记载:西施因患心口疼而捧心皱眉,同村的一位丑女以为西施皱着眉头更好看,于是她也捧心皱眉仿效西施,结果更丑了。这里的颦眉,指妩媚娇美的姿态。
⑧坐:遂。长洲:古苑名,在今江苏吴县太湖北。三四句说,西施的艳姿美态与长洲的百花相比,使之黯然失色。
⑨西江:泛指西来的大江。画舸(gě葛):装饰华丽的大船。
⑩白纻:轻细而洁白的夏布。
⑪遗(wèi畏):赠送。贫士:贫穷的人。
⑫双玉:成对的玉。这句极言商人挥金如土,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⑬维舟:系船。
⑭长年三老:指撑船掌舵的船夫。作吴语:讲吴地方言。
⑮乌纱:即乌纱帽,有角。隋代以前为帝王贵臣之服,从唐代开始,逐渐传于民间,贵贱皆可服戴。
⑯北地子:北方子弟。
⑰泅(qiú囚):游泳。越人孙:泛指南方人的子孙。
⑱鲁国:春秋时的诸侯国,是孔子的故乡。絃诵:泛指学习授业。古代学校教诗,配以琴瑟乐歌歌咏为弦歌,只朗读不配乐为诵,合称弦诵,
⑲在在:处处。沙门:佛教梵语音译词,原为古印度各教派出家修道者的通称,后佛教专指依照戒律出家修道的人。
⑳画眉:用黛色涂饰眉毛。画眉涂颊:泛指梳妆打扮。斗:比赛。婵娟:体态美好的样子。这句写初婚时的幸福。
㉑专房宠:专一地受到宠爱。
㉒两髻丫丫:省称髻丫,发结盘在头顶左右两边。面粉光:脸色粉润而有光泽。
㉓小红:这里泛指采莲姑娘的名字。
㉔北客:北方的游客。断肠:形容极度思念。
㉕盈盈:风姿、仪态美好的样子。
㉖王孙帝子家:泛指豪门权贵之家。
㉗开元:唐玄宗李隆基年号。教坊:唐代官署名,负责培养女乐。
㉘翡翠:青绿色的硬玉。翡翠明珠,指波斯商人运来进行贸易的商品。画船:装饰华丽的船。
㉙波斯:今伊朗。
㉚珊瑚:一种腔肠动物,产于热带海中,分泌出的石灰质骨骼形成树枝状群体,可作装饰或观赏品。这句是波斯商人自夸其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