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妇叹①
南陌日长春已半②,天风犹寒室妇叹。咄哉室妇尔何为③?卉衣廪粟充冻饥④。饱暖无忧乐以嬉,乃此屡叹将有私⑤。室妇涕泗言复咽⑥,食鲜袂良焉足说⑦?近闻官家赈贫民⑧,雄保诸州已捐瘠⑨。翁姑带索行累累⑩,弱儿失爷夫失妻⑪。哀号村空野树槁,蔀屋见斗饿鼠啼⑫。县令具名报大府⑬,星火符来应期聚⑭。索钱买饼饲公卒⑮,书券质田问邻主⑯。艰难憔悴不易状⑰,谁实为之俾无养⑱?呜呼吾人痛切肤⑲,忍死莫作盗贼徒。君不见苍鹰乳虎有司靡⑳,何但岁凶人化鬼㉑!
①雄保等地,时逢大旱,哀号村空,捐瘠遍野。官府打着救济贫民的旗号,继续向百姓搜刮钱财。诗中通过室妇之叹,愤怒控诉元代官吏猛于虎的罪恶,表达了诗人对人民的深切同情。
②南陌:南面的道路。
③咄:叹词,表示惊异。尔何为:你为什么要叹气呢?
④卉衣:用草织成的衣服。廪粟:仓中的粮食。
⑤有私:有心事。
⑥涕泗:流泪。言复咽:一边诉说,一边抽泣。
⑦食鲜袂(mèi妹)良:吃的是鲜味,穿的是好衣。袂,袖子,这里代指衣服,作动词用,穿的意思。焉:何。
⑧赈(zhèn阵):救济。
⑨雄保:即雄州,五代南汉置,宋改南雄州,元改路,治保昌,广东南雄县。捐瘠:饥饿而死。
⑩翁姑:这里泛指老年人。累累:形容众多。这句说老年人被官府缚起来去服役。
⑪爷:父亲。
⑫蔀(pǒu掊):暗,小。蔀屋,阴暗而矮小的房屋。这句写老百姓室内空空,颗粒无存,连老鼠吃的东西都没有了。
⑬具名:指开列救济名单。大府:高级官府,丞相府。
⑭星火:比喻急迫,这里犹言火速。符:古代朝廷用来传达命令或调兵谴将的凭证,用金、玉、铜、竹、木制成,双方各执一半,合之以验真假。这句是说,丞相府接到报告后,立即传达命令,把被救济的人员按期集中起来。
⑮索钱:指官府向老百姓派款。
⑯质:佃当。以上两句是说,为了凑钱喂养公差,只好拿着佃当田地的文书出去求左邻右舍。
⑰状:名状,用语言表达。这句是说,人们所受到的折磨困苦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
⑱俾:使。无养:无法生活下去。这句是说,究竟是谁给百姓造成这种走投无路的悲惨状况呢?
⑲吾人:我等。
⑳苍鹰:即老鹰。古代诗文中常用它来比喻酷吏。乳虎:产子的母虎,用以比喻凶残。有司:官吏。靡:奢侈。这句是说,官吏们如苍鹰乳虎那样凶狠残暴,欺压百姓,无止禁地挥霍。
㉑但:只,仅。岁凶:灾年。这句是说,哪里只是荒灾之年,人才变成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