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的大宗商品除了稻米丝绸还有棉布

(三)苏南的大宗商品除了稻米丝绸还有棉布

从元代开始,苏南地区就已经是棉花和棉布生产基地,明朝建立以后,朱元璋就下令:“凡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倍之。”[55]积极推广棉花种植。自明中期以后,在常、苏两府的江阴、常熟、太仓、昆山、嘉定等县,棉花种植面积就已非常可观。太仓州“地宜稻者亦十之六七,皆弃稻袭花”[56],而嘉定县更是种稻之田只有十分之一,“其民独托命于木棉”[57]。专业化植棉规模促进了当地棉纺织业的发展,无论是在棉区还是在非棉区,农家多以纺花织布为业。如在棉区的嘉定,据万历《嘉定县志》载:“邑之民业,首藉棉布。纺织之勤,比户相属。”[58]冯梦龙《警世通言》第五卷《吕大郎还金完骨肉》讲了无锡吕玉善有善报的故事,其中就写到吕玉丢失儿子后一边经商一边找寻儿子:

吕玉娶妻王氏……王氏生下一个孩子,小名喜儿,方才六岁,跟邻舍家儿童出去看神会。夜晚不回。夫妻两个烦恼,出了一张招子,街坊上,叫了数日,全无影响。吕玉气闷,在家里坐不过,向大户家借了几两本钱,往太仓嘉定一路,收些绵花布匹,各处贩卖,就便访问儿子消息。每年正二月出门,到八九月回家,又收新货。走了四个年头,虽然趁些利息,眼见得儿子没有寻处了。日久心慢,也不在话下。

到第五个年头,吕玉别了王氏,又去做经纪。何期中途遇了个大本钱的布商,谈论之间,知道吕玉买卖中通透,拉他同往山西脱货。[59]

作品中的吕玉并没有经过多少谋划,一下手就是做棉花布匹生意,可见这在当时已是非常普遍的生意门路,收货的地方正是棉花布匹的生产中心“太仓嘉定一路”。吕玉不过是个初次做生意的小商人,他遇到的有大本钱的布商就将生意做到了北方山西。可见棉布的销路主要是北方地区。而《宋小官团圆破毡笠》里的宋金交了好运以后,在回故里寻亲的途中也是不忘贩布挣钱:

再说宋金住在南京一年零八个月,把家业挣得十全了,却教管家看守门墙,自己带了三千两银子,领了四个家人,两个美童,顾了一只航船,逞至昆山来访刘翁刘妪。邻舍人家说道:“三日前往仪真去了。”宋金将银两贩了布匹,转至仪真,下个有名的主家上货了毕。[60]

可见贩布当为不错的买卖。而《张廷秀逃生救父》中的张权所开店铺做的也是售布生意,其儿张文秀遇难被救遇到的贵人也是布商:

且说河南府有一人,唤做褚卫,年纪六十已外,平昔好善,夫妻二人吃着一口长斋,并无儿女,专在江南贩布营生。一日正装着一大船布匹,出了镇江,望河南进发。[61]

可见自从宋代棉花传植中国,又经元代松江黄道婆从海南把纺织棉布的技术改进提升后带回家乡,棉布就作为百姓的日常衣料取麻布而代之。

从明代开始,由于苏南人口的迅速增长,同时也由于桑、棉等经济作物的大规模种植,稻米生产已经有所不足。宋代“苏湖熟,天下足”的农谚到了明代中后期已经变成了“湖广熟,天下足”,苏南地区甚至要从湖广等地输入粮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明清之际苏州的枫桥也就逐步成为江南最大的米市。而桑棉等经济作物生产面积的扩大,也进一步带动了苏南手工业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富裕的农村劳动力可以转化为城镇手工业、商业的人力资源。从整体上看,苏南地区的农业和手工业、商业有此消彼长的变化,这使得苏南地区的城商经济空前发展。苏南棉布的主要产地是嘉定和常熟,向有“嘉定布”与“常熟布”之称。苏南棉布大部分是通过运河北销。有人估计,明代后期松江、嘉定、常熟三地的棉布上市量估计不下3000万匹,而通过运河北销的棉布至少有2000万至2500万匹。而苏南棉布生产发达,本地产棉不足,这就需要到河北、山东等主要产棉区收购,大大加速了南北经济贸易的流转,繁荣了南北的城商经济。

本文通过阅读和勾稽冯梦龙作品中有关河漕内容的一些细节,并与大运河文献史料进行比勘,力求还原、再现明代河漕文化的诸多侧面,呈现出大运河对于中国社会巨大影响之万一。以上三个方面的诠述多有不足,以期方家不吝指正。

(作者为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注释】

[1]〔唐〕白居易著,丁如明、聂世美校点《白居易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360页。

[2]同上书,第503页。

[3]同上书,第942页。

[4]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增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4410页。

[5]〔宋〕王曾《王文正公笔录》:“宋城南抵汴渠五里,有东西二桥,舟车交会,民居繁夥,倡优杂户,厥类亦众。然率多鄙俚,为高之伶人所轻诮。每宴饮乐作,必效其朴野之态,以为戏玩,谓之河市乐。”(见朱易安等主编《全宋笔记》第一编三,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年,第269页。)

[6]魏同贤主编《冯梦龙全集·智囊》,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208页。本文以下所引《智囊》皆据此版本,不再具体标注,只标注页码。

[7]《冯梦龙全集·智囊》,第196页。

[8]《冯梦龙全集·智囊》,第200页。

[9]同上书,第199页。

[10]《冯梦龙全集·智囊》,第200页。

[11]同上书,第200页。

[12]《冯梦龙全集·智囊》,第317-318页。

[13]同上书,第119页。

[14](雍正)《西湖志》,转引自陆鉴三选注《西湖笔丛》,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96页。

[15]魏同贤主编《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年,第521页。本文以下所引“三言”皆据此版本,不再具体标注,只标注页码。

[16]转引自孙忠焕主编《杭州运河文献集成》(第一册),杭州:杭州出版社,2009年,第492页。

[17]〔清〕翟灏《艮山杂志》,见陈述主编《杭州运河文献》,杭州:杭州出版社,2006年,第126页、192页。

[18]《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513页。

[19]同上书,第579页。

[20]《冯梦龙全集·古今小说》,第71页。

[21]转引自孙忠焕主编《杭州运河文献集成》(第二册),杭州:杭州出版社,2009年,第58页。

[22]浙江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宋元浙江方志集成》(第一册),杭州:杭州出版社,2009年,第176页。

[23]《冯梦龙全集·古今小说》,第396-397页。

[24]同上书,第399-400页。

[25](崇祯)《吴县志》卷十《风俗》,明崇祯十五年(1642)刻本。

[26]〔明〕郑若曾著,傅正、宋泽宇、李朝云点校《江南经略》,合肥:黄山书社,2015年,第144页。

[27]〔明〕王心一《重修吴县志序》,(崇祯)《吴县志》卷首,明崇祯十五年(1642)刻本。

[28]《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36页。

[29]《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392页。

[30]〔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文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308页。

[31]同①书,第393-394页。

[32]以上引用文字分别见《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398页、399页、403页、406页。

[33]《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391-392页。

[34]《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394页。

[35]〔清〕顾震涛撰,甘兰经等校点《吴门表隐》,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页。

[36]《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430-431页。

[37]《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301-303页。

[38]《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783页。

[39]〔明〕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苏松备录》,见《顾炎武全集》(13),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589页。

[40]〔清〕蔡世远《与浙江黄抚军请开米禁书》,见《魏源全集》第15册《皇朝经世文编》卷四十四,长沙:岳麓书社,2004年,第425页。

[41]《冯梦龙全集·古今小说》,第22页。

[42]〔明〕陆楫《蒹葭堂杂著摘抄》,商务印书馆1936年《丛书集成初编》本,第3页。

[43]《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400页。

[44]《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135-136页。

[45]同上书,第136页。

[46]同上书,第155-156页。

[47]《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301页。

[48]《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352页。

[49]《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353页。

[50]同上书,第356页。

[51]同上书,第364页。

[52]《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782-783页。

[53]《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783页。

[54]同上书,第785页。

[55]《明史·食货二》,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894页。

[56](崇祯)《太仓州志》卷十五《灾祥》,崇祯二年(1629)刻本。

[57]〔明〕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苏松备录》,见《顾炎武全集》(13),上海:上海方籍出版社,2011年,第586页。

[58](万历)《嘉定县志》卷六《物产》,万历三十三年(1605)刻本。

[59]《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57页。

[60]《冯梦龙全集·警世通言》,第316页。

[61]《冯梦龙全集·醒世恒言》,第4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