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市场、钞关减税、亲商环境及其现代启示

(三)统一市场、钞关减税、亲商环境及其现代启示

明清以来,苏州作为“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一直承担着很重的税负。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说,明初苏州上缴的税粮不仅和浙江全省相当,而且几乎占了全国的十分之一。这样的经济体量,只有靠包容天下、海纳百川的格局成为“天下大码头”,才有可能。

成为“天下大码头”,大运河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畅达的交通带来了繁荣的贸易和丰足的税源,国内统一市场在大运河的基础上更快地运转起来。大运河作为最重要的商品流通干线,全国八大钞关除了长江上的九江关外,其余七个均在运河上,分别是崇文门、河西务、临清、淮安、扬州、北新和苏州的浒墅关。清康熙年间刘献廷在《广阳杂记》中记述了当时四座全国“一线城市”的分布态势,“天下有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14],然而东部城市竞争激烈,苏州周边还有芜湖、扬州、江宁、杭州以分其势。这虽是清初景象,却也可据此推测明朝中后期江南商业市场的大体格局。作为全国人口密度最大的府州,苏州集聚能力强大。正如《警世通言》第二十六卷《唐解元一笑姻缘》中所云:苏州六门中阊门最盛,“真个是: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东西。五更市贩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齐”[15]。这段描写真实反映了运河带来的交通顺畅、贸易繁荣、人员汇集、远近咸达之情形。明代徽州士子叶权在《贤博编》中罗列了当时全国十大码头,苏州一地就独占枫桥、南濠(阊门)两处,还不算阊门西北三十里的国家级钞关浒墅关。通过运河来往苏州的商船昼夜不息,苏州也因此成为天下商贾会聚的“大码头”。《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讲述湖北商人蒋兴哥常年在广东经商,“久闻得‘上说天堂,下说苏杭’,好个大马(码)头所在,有心要去走一遍”,而“那枫桥是柴米牙行聚处,少不得投个主家脱货”[16]。至于阊门南濠山塘大码头,更是商人会馆云集[17]

作为丝、棉织造业大市,苏州城东没有城西商业区的喧闹,是机户生产的“工业区”。对应全国棉花棉布生产中心太仓、松江,苏州城东北的娄门乃是重要的商路起点;而对应湖州丝绸商品大码头,苏州城南吴江地区运河沿线则形成了重要的江南市镇群,如平望号称“小枫桥”,盛泽号称“东方第一绸都”。各地商贾以苏州为中心,逐渐形成了强大的商人利益集团,许多家族经商与科举并举,成为江南名门望族,如徽商落户苏州的“贵潘”,明万历年间弃儒从商的宁波商人孙春阳。商帮竞技苏州,“遍地徽商”,而本土商帮也很了得,有“钻天洞庭”之美誉。

苏州能吸引众多外商,除了大运河的便利、物产的丰饶外,还与政府亲商的政策环境密切相关。明朝商税是为以丰补歉而额外增收的,但各地做法不同,有的宽松便商,有的则乘机乱收税。苏州政府为给各地商帮一个良好的营商环境,竭诚做好服务,整治贸易秩序,保护生态环境,保证商会正常运行,而且税收优惠,只对坐贾收取类似现在门店定额税的“门摊”,而对“客货不税”,因而“商贾益聚于苏州,而杭州次之”。万历十七年(1589)状元焦竑在书信中赞扬了苏州一位杨姓官员让利于商民的做法:“盖国初原无钞关,后之增设,不得已而济匮,非其正也。往杨止庵公在浒墅半岁,以后正课既盈,咨商往来,不复榷税,一时颂声满于吴中……”[18]对此,范金民先生评述说:“不征商品税,特别有利于行商,促进了商品的流通。”[19]

正是这种对商贸经济的开放包容姿态,使苏州在丝绸、棉布、印染、纸张、书刊刻印、铜铁器等多种行业上引领全国,甚至酒类、油类、酱园等副食品加工业也独树一帜。也是这种亲商做法,才使苏州能在今天有那么大的经济发展成就。所以,任何时代社会经济的发展,亲商、亲民都是必不可少的。同时,这还说明了一点,那就是地位和尊重是靠自身的努力与实力打拼出来的,今日苏州经济的发展同样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