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劳和莫菲话语理论与多元的社会主义民主
拉克劳与莫菲在摒弃本质主义的同时,还运用德里达的解构主义方法,把社会分解成由偶然性逻辑支配着的互不关联的话语,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话语理论。话语理论拒斥传统的“宏大”叙述理论,拒绝同一、本质、基础和还原,认为社会是按照接合原则形成的一个非稳定的话语差异系统。社会是多元的,非决定性的,是由话语组成的,不存在必然联系和确定过程的可能性。拉克劳的“后马克思主义”的话语理论,是建构激进多元民主的重要理论基础。拉克劳在《我们时代革命的新反思》中重新界定、阐述了当代西方社会新左派的斗争方式和斗争目标,提出了“后马克思主义”的多元社会民主的主张和策略。他认为,以往的社会主义革命并不能带来真正的民主,今后的社会民主斗争应该承认现代社会民主力量的多样性,应该注重话语理论和话语实践的接合作用,在整合各种民主力量过程中推动激进民主的斗争。
1.本质主义语言的破碎
通过话语理论及其政治实践,我们可以看出拉克劳与莫菲后马克思主义激进政治的基本思想是:总体性社会概念是不存在的,也就是他们所说的社会整体的不可能性。社会就是话语,是通过话语建构自身的意义。主体并不是先于话语存在,而是通过话语获得自身的意义,不同的主体是由不同的话语建构的,主体和话语是相互交织在一起。拉克劳与莫菲的去中心化的逻辑是,不同话语的差异性显示了话语的同一性,不同建构性主体的话语偶然性显示了其必然性。也就是说,不同话语的同一性,就是它们所具有的差异性:不同主体话语实践的必然性就是他们都必然具有偶然性。这样就彻底解构了马克思主义范畴中具有确定基础的真理概念、历史必然性和历史规律的概念,以及能解释政治行为的确定的经济概念和阶级中心化的概念。按照拉克劳与莫菲的看法,在话语理论的视野中一切都是偶然、差异、变动、不确定,在建构领导权的话语实践中,再也没有本质主义的立足之地了。这就是从经典马克思主义向后马克思主义转变的话语理论的逻辑。
如此,多元激进的民主社会主义,就远离了葛兰西思想中的两个带有本质主义的关键内容:①葛兰西坚持主张的领导权主体必然在基本阶级的平面上被构造;②葛兰西假定的除了由组织危机构造的暂停的时间外,每一个社会形态都围绕着单一领导权中心建构它自己。[31]这样拉克劳、莫菲就在新的后马克思主义领导权策略中,彻底清除了葛兰西思想中“最后的两个本质主义的因素”。对于马克思的有关概念,诸如阶级、革命、历史必然性和客观规律等,拉克劳与莫菲也都认为是本质主义话语叙述的表现,都是需要加以解构的。他们的立场是鲜明的:在后工业社会中,工人的主体立场越发难以整合并日益分散破碎,主体立场的复杂化及多样性使单一中心决定的先验统一性成为不可能,因此,传统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工人阶级概念”不再具有任何理论和政治意义。拉克劳与莫菲的观点是“社会主义的基本利益是不能够在逻辑上从经济过程中的一定立场中推导出来的”[32],换言之,工人的经济地位与社会主义追求并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这一点恰恰就是拉克劳与莫菲大力解构本质主义的经济空间所要达到的结论,也是他们进一步提出后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策略的一项基本前提。
2.话语理论下的社会主义新策略
在话语理论的基础上,拉克劳与莫菲提出了社会主义新策略:不同的领导权斗争是从对政治不平等的批判入手,通过不同的话语实践,置换对经济不平等批判的话语,走向对其他从属形式的怀疑,并产生新的权利要求。他们认为,激进民主多元主义的主要目的是为新社会运动提供理论说明,使阶级斗争向民主斗争的政治转型能得到很好的理解。那么什么是“新社会运动”呢?拉克劳与莫菲说:“‘新社会运动’一词是一个不能令人满意的术语,它把一系列极端不同的斗争汇集在一起,这些斗争包括都市的、生态主义的、反权力主义的、女权主义的、反种族歧视的、少数民族权力的、地区的或性少数的斗争,它们的共同点就是它们与被当作阶级斗争的工人斗争有所区别。”[33]新社会运动目标各异,但共同体特征是不带有阶级斗争特征,与工人运动相区别。这些新的反抗形式是在阶级斗争之外出现的,是在生产关系领域之外向资本主义展开斗争的,是新的话语,是新的权力要求,是新的身份认同的形式。这种多样化的社会冲突对扩展民主话语具有重要的意义,“因此,我们对于新社会运动感兴趣,不是它把各种斗争归属为与阶级观念相对的一个范畴,而是它在把迅速消融的社会冲突解释为越来越多的关系方面所起的新作用”。[34]新社会运动的不同群体,通过使民主话语得到扩展和激进化达到某种共同的政治认同,构造一种新的领导权形式。
对于社会主义,拉克劳与莫菲强调:社会主义不是同资本主义来一个千禧年式的大决裂,而是一方面吸收资本主义在自由、民主建设方面可资借鉴的积极成果;一方面深入批判、坚决抵制资本主义反民主的“攻势”,将各种反资本主义压制的不同抵制和斗争形式在追求“激进民主”的想象中“接合”起来,从而彻底铲除种种带来压迫和奴役的不公平的政治关系,使民主真正推广到所有政治领域、所有的社会群体、所有的生活空间。在拉克劳与莫菲看来,社会主义就是对“激进民主”的承诺与建构。所谓激进民主,就是承认社会主义主体的零碎化、分散性及多样性;没有哪一种政治主体拥有凌驾“他者”之上的特权并成为固定不变的永久中心,在民主话语中,它们都是“等同链条”中的一个环节;由于异质性的政治认同和各自高度的自主性,因而相互之间存在着“边界(frontiers)”,哪一种主体能够将差异性的多元身份“接合”成一个松散的“彩虹联盟(rainbow coalition)”,哪一种主体就获得了临时的“领导权”。所以,社会主义政治斗争就是通过接合实践(articulatory practice)来建构平等的多重主体之间的政治认同的主导权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