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从汉中雄起

三 从汉中雄起

受封汉王的那一刻,年届五十的刘邦失落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在他眼里,四面环山、交通不便的汉中盆地,比起肥沃而富庶的关中平原,有着云泥之差、天壤之别。但谋士萧何的一番话,让他脸上的皱纹绽成了灿烂的花朵。萧何说:“汉中,语曰天汉,其称甚美,愿王王汉中,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天下可图也!”

也就是说,汉,意思是天汉、银河,是一个璀璨夺目的美丽名称。汉中上应天汉,下得人利,背靠巴蜀,俯瞰三秦,是一个决胜天下的龙兴之地啊!

打开中国地理图就会发现,萧何的话并非故弄玄虚。汉中北依秦岭,南濒巴山,中间为中国著名的粮仓——汉中盆地。这里是中国南北气候分界线、江河分水岭,四季分明、气候温润、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植被茂密,土地肥沃。境内流淌着汉江、嘉陵江等567条河流。汉中地区的母亲河——汉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流经陕西、湖北,最终在汉口龙王庙汇入长江,全长达1577千米。有别于浊浪滚滚的黄河和奔腾咆哮的长江,这条静卧在中国中部的汉江,更多时候是以一种沉静、温婉的形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如慈母般静静哺育着沿岸的子民,历经沧桑,波澜不惊。

此后的刘邦,尽管脸上仍挂着冰霜,但内心已扬起出海的风帆。同年四月,他领兵进入汉中,烧毁了栈道(用木板架在悬崖上形成的道路),表示再也无意出兵关中,用来麻痹虎视眈眈的项羽。当年晚些时候,刘邦就拜韩信为大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陕西省宝鸡市东),以为义帝发丧的名义,出兵讨伐弑杀义帝的项羽,开始了和项羽长达四年的楚汉之争,最终在垓(gāi)下(今安徽省灵璧县境内的霸王城)大败项羽,逼使对手自刎乌江。

公元前202年2月28日,刘邦在山东定陶登基称帝,初期定都洛阳,不久正式定都长安。他没有忘记萧何曾经的劝说,没有忘记助自己问鼎天下的龙兴之地,仍旧把国号定为“汉”,史称西汉或前汉。后来,刘秀灭亡王莽的新朝称帝后,仍把国号定为“汉”,史称东汉或后汉。两汉的国祚,一直延续了407年。

大汉王朝,北跨大漠,南到岭南,东临海滨,西达西域,成为史上唯一可以与后来的大唐王朝并驾齐驱的强盛帝国,并奠定了中国的国家基础、民族基础与文化基础。这一时期,也是中国文化由先秦华夏多元文化向汉民族统一文化过渡并定形的关键时期,以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王朝为主干,以孔子倡导的儒家文化为血脉,以汉语、汉字为纽带,一个生生不息、英姿勃发的庞大族群开始傲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汉人”的称谓,也随着汉朝的强盛而名播四方并沿用至今。

其实,汉人这一称谓的形成,经历了一个漫长、曲折、交叉的发展过程。整个西汉时期,周边各族仍沿袭秦代的习惯,称中原居民为“秦人”,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中就有“闻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的表述。直到东汉时期,人们才开始将“秦人”与“汉人”并用,班固也在《汉书·李广利传》中,将司马迁所说的“闻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改为“闻宛城中新得汉人知穿井”。渐渐地,周边邻国将汉朝使者称为汉使,将汉朝军队称为汉兵,将汉朝通行的文字称为汉字,将汉朝所讲的语言称为汉语,将汉朝境内的民众称为汉人。

“汉人”被真正赋予民族共同体的含义,始于五胡内迁的南北朝时期。到了唐代,唐朝境内的民众又被周边邻国称为“唐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演进,“汉人”之称逐渐取得了主流地位。而“汉人”之称最终演变为科学意义上的“汉族”,则是孙中山的“五族共和”之说问世之后。

也就是说,秦人、汉人、唐人的概念,自始至终是与国家概念相一致的,是对这些朝代管辖区内的所有民众的统称,包含了境内的所有民族,是在持续吸收其他民族成分的过程中逐渐膨胀起来的,而不特指哪一个纯粹的远古族群。

难道,汉族真的没有一个主要源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