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虽远必诛
苏武病死那年,也就是公元前60年,驻守西域的匈奴日逐王因为没有如愿当上新单于,率领部下归顺了汉朝。恰逢此时,匈奴爆发了饥荒,继而发生了分裂,甚至出现了五个单于并存的乱象。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火并,最终剩下南北两个单于。北方的单于叫郅支,是哥哥;南方的单于叫呼韩邪(yé),是弟弟。哥哥的拥护者显然要多过弟弟,弟弟逐渐败下阵来。无奈之下,弟弟于公元前51年率领南匈奴全部人马,向汉朝投降。
在长安甘泉宫,汉宣帝刘询接见了远道而来的呼韩邪,呼韩邪表示愿意称臣,并承诺替汉朝守卫边塞。刘询大喜,立即下达圣旨:“允许呼韩邪迁居河套,命令大将韩昌率兵保护。必要时,可以联合发动对北匈奴的反攻。”随后,赐给了他一枚“匈奴单于玺”。
您可别小看这一枚小小的玉玺,那可是一件改变历史的大事件呀。因为它不仅宣告了汉匈两大民族之间战争状态的终结,而且打破了胡人首领不受中原朝廷加封的惯例,开了少数民族政权接受中原王朝领导的先河。这也就意味着,今后的匈奴单于要经过中原王朝认定,否则就不算数。
消息传到漠北,北匈奴郅支单于慌忙夺路西去,逃亡到西域北部的坚昆和丁零。站稳脚跟后,他要求汉朝送还充当人质的太子。
对于已经逃走的郅支,汉朝显得姿态很高,专门派遣使者谷吉不远千里送还了太子。不承想,见到太子的郅支过河拆桥,杀掉了前来相送的汉使。等到单于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闯了大祸,因而放弃刚刚占领的坚昆,继续向西方逃窜。
公元前44年,也就是罗马帝国领袖恺撒被暗杀那年,郅支单于率部下远逃到西部的康居(qú),先是通过花言巧语娶到了康居王的女儿,然后用武力霸占了康居国,并修造了一座坚固的郅支城。更过分的是,他还传令西域各国进贡,并封闭了丝绸之路。
8年后,汉朝终于出手了。严格地讲,出手的不是汉朝,而是汉朝所属的西域都护府。新任西域都护甘延寿和副校尉陈汤赴西域上任途中,山东大汉陈汤提出了秘密远征北匈奴的计划,甘延寿表示同意,但提出要报朝廷批准。因为按照职权,要调集西域联军,必须用朝廷的名义。而要用朝廷的名义,当然必须报经皇帝同意。陈汤接着说:“这是一项大胆的计划,朝廷大臣们多是碌碌无为之辈,一经他们讨论,必然难以通过。”甘延寿久久无语。
抵达乌垒城后,甘延寿居然染上了重病。时光在流逝,都护的病却不见好转。眼看大好时机即将错过,陈汤果断地撇开都护,假传圣旨开始征调屯田汉卒和西域联军。病榻上的甘延寿听到消息大吃一惊,立刻派手下把陈汤喊来,试图制止陈汤这种犯法的举动。
陈汤进屋后,手握剑柄,以威胁的口气对甘延寿说:“大军已从四方汇集而来,你难道还想阻挡吗?不抓住战机出击,你还算什么名将?!”此时的甘延寿已没有任何退路,他不同意的后果只有两条,要么被这位山东大汉杀掉,要么被冷落在病榻上寂寞地死去。这两种结果,对于这位并非懦夫的将军来讲,都是难以接受的。
就这样,4万大军顺利出发,甘延寿也强撑着病体加入了西征的队伍。他们兵分两路——南路走天山以南,穿过大宛国;北路走天山以北,穿过乌孙国,在郅支城下形成合围。
睡梦中的匈奴军人仓促应战,城池很快陷落,郅支单于在战斗中被杀,他的头颅被快马传送到3300公里外的长安。两个不光彩的记录被他改写:他是第一个在战场上被杀的单于,也是第一个脑袋与尸体分家的冒顿子孙。
大功告成的陈汤在给汉元帝刘奭(shì)的报告中底气十足地说:“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接到豪气干云的奏疏和木匣中郅支的人头,刘奭到底有什么反应,史书上没有记录,但同样的情景在后来的《三国演义》中出现过:孙权把关羽的头装在木匣子里送给了曹操,曹操打开木匣子,对着关羽的头冷笑道:“云长公别来无恙?”
当时,真的有些大臣嚷嚷着要治甘延寿、陈汤用朝廷名义私自调兵的大罪,但刘奭没有理睬,而是将这两位将军全部封了侯。他的理由是,胜利者凭什么要受处罚?然后,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