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揭竿而起

二 揭竿而起

一般认为,造成一个人、一个部落、一个民族迁徙的主因是战争、气候、瘟疫等客观因素。但我以为,造成人类迁徙的主要因素还是内因,也就是人类那不甘寂寞、喜新厌旧的天性。不信请做个试验,如果让一个人一生就住在一个地方,他(或她)能接受得了吗?如果硬要其接受的话,那个地方只有监狱。穷尽上下五千年,你不可能找到一个固守洞穴和山林的族群。再向上追溯,就是我们的祖先“夏娃”了。据说,这个人类的祖母来自于如今住满黑人的非洲。“短短”几万年,她的子孙后代已经遍布全球。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个民族都经历过无数次的迁徙,氐族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们的迁徙纯属被动。

史书上能查到的氐人的首次迁徙,发生在公元前111年。当时,试图一统天下的汉武帝发兵镇压了西南边境的氐王。许多略阳(今甘肃秦安)氐人民不堪命,便去国离家,远的辗转流浪到海角天涯,近的颠沛流离到河西、关中。第二次内迁发生在东汉末年,今甘肃南部地区的四个氐王处在曹操、刘备两大军事集团之间,他们既不附汉也不降魏,我行我素,独往独来。更好笑的是,自身难保的氐王们竟然跟着西川将领马超反叛曹操,结果被曹操派兵征服,然后强制驱赶到内地。就这样,因为几个首领的愚蠢举动,氐人拖家带口远走他乡的噩梦,一直持续到公元240年。

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的顽固观念支配下,朝廷对内迁的氐族酋长,表面上百般拉拢,事实上并不信任,特意在氐人地区派驻了护西戎校尉。最悲惨的莫过于内迁的平民,他们给酋长交租子、出苦力也就罢了,朝廷也变着法子盘剥他们。曹魏的苛捐杂税本就多如牛毛,晋朝出台的田租居然比曹魏多出一倍:不仅有田的要交租,而且官府规定:“远方无田可种的少数民族,每户需要交米三斛(hú,古代计量单位,一斛为五斗),再远的交五斗,更远的每人交钱28文。”

如果在婴儿还没有吃饱的时候,就让他的小嘴巴离开奶嘴,他就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平则鸣,这是连婴儿也懂得的道理。本来就无田可种的氐族平民更加衣食无着,不得不沦为依附农民的世兵,甚至被卖到大户人家当奴婢。移民的忍耐力在达到极限后被引爆,公元294年秋天那个收获继而交租的季节,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在秦、雍二州的氐、羌中爆发。

发起者是来自关中扶风的氐豪齐万年。他振臂一呼,少数民族被压抑已久的怒火就立即燃烧起来,并很快形成燎原之势。齐万年被推举为皇帝,整装北上,向腐败的晋朝发起了不间断的攻击。

公元297年,7万起义大军占领了今陕西乾县西北的梁山,矛头直指古城长安。慌乱之中,著名的白痴——晋惠帝做出了一个荒唐透顶的军事部署:封梁王肜为大都督,同时任命传说杀死过虎与蛟的周处为建威将军合兵征讨。这一部署的荒唐之处在于,梁王当初惹了大祸,被刚直不阿的周处弹劾,正愁没有机会报复。双方刚刚会合,梁王就在军事会议上为周处布下陷阱:“你率领一支精兵作为前锋先与敌人交战,我将在敌人疲惫时增援。这样,我们将大获全胜。”

周处明知梁王在官报私仇,但他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率领5000精兵与起义军死磕。结果,“常胜将军”周处被十倍于己的起义军团团围住,在力竭后被乱军杀死,晋朝前锋部队全军覆没。

接到战报,按说最兴奋的当属梁王,但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在借助敌手除去宿怨的同时,也使晋军被敌人吓破了胆,没有任何将军再敢出阵迎敌,只是龟缩在城中请求朝廷增援。

不久,晋将孟观统领3万晋朝援军发起反攻。一日,两军列队完毕,武艺精湛的孟观出阵与齐万年单独交战。战至10余回合,齐万年大败而逃。孟观纵兵赶杀,氐兵十损七八,一直逃回梁山军营。

齐万年并不死心,纠集残兵败卒于公元299年正月在今陕西省渭水支流漆水河回马再战,齐万年在阵前高喊:“挡我者死,避我者生。”言罢挥刀冲向孟观,结果仍然不是晋将的对手,不出几个回合,齐万年就落马被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执着,就是弱智,齐万年的最后选择令人深思。

一代豪雄齐万年被押送洛阳,第二天便被斩首示众。

很多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残忍,它曾经逼迫你不得不千万次抗争,但又一次次抹杀你的努力。

民众只能化长风为悲歌,以眼泪作祭酒,默默为他送行。

摆在战败的氐人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或坐以待毙,或背井离乡。已经习惯流浪的氐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齐万年的残余部队1万余人化整为零进入益州(今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