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微文章的思想内容

二、郑少微文章的思想内容

“魏晋风度”作为对魏晋时期名士作风的一种特别说法,大约源于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鲁迅心目中魏晋风度的要点是“通脱”,他说通脱即“随便”。“随便”有放达之意,而“达”即是“率性”,率性可以说是名士风度的根柢。因为率性,魏晋名士们便表现出很多放荡、怪诞的言行。然而很多魏晋名士,言行并不相副。郑少微行迹,除了《宋史·刘泾传》后附短短二十余字的记载,称其“与(刘)泾俱以文知名,而仕不偶”[13]外,只有杨天惠《渊乐堂记》中只言片语的描述,我们很难知道他是否也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褒博奋麈,御风泠然”,也不知他是否同阮籍、刘伶等人一样为避世远祸而放浪形骸。郑少微对自己的文才很自信,他称自己“量虽褊,尚可容卿百倍;笔虽拙,犹堪倚马万言”。从现存的文章来看,虽然他也与嵇康一样写过《养生论》,论述养生的重要性,阐述了“摄杂想而归一”“护卫粗欲而返真”以及养生贵在“无作”的道理[14]。但总体看来,他的文章较少魏晋名士那种“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味道,而更多与韩愈、欧阳修等前辈一样,坚持“文道合一”“文以明道”主张,注重言道与论政密切结合,教化性较强,表现出了他在人格追求和文章思想内容的悖反。而在语言上,他与刘泾一样“为文务奇怪语”[15],有时不免露出辞涩言苦的毛病。

郑少微曾做过德阳县令,在《孝感庙记》中,他记录当时重建孝感庙的过程,他认为孝子姜诗夫妇的事迹是教化百姓的绝佳材料,可以使当地百姓“为人子若夫者,咸欲诗之行在其身也;为人女若妇者,咸欲庞氏之行在其身也;为人父母若舅姑者,咸愿有子如诗、有女有妇如庞氏也”。姜诗妻子庞氏的孝行,是比共姜、许穆夫人、卫女等更值得大书特书的,因为“妇人女子,苟有片善可称者,遂见美于《诗》,见取于孔子”,共姜等女子,只不过“以礼义自持,不嫁不归而已”,就被记入《诗经》中,而庞氏这样的普通女子,才是百姓愿意学习的榜样,是能让他们感到亲近的,因为“其植节挺操之难,感格神明之异,实后世贱夫匹妇未肯远避之也”[16]。对于经商的士人,郑少微也强调儒家礼仪道德对他们的重要性。如其《澄纷阁记》云:

有人于此,不免营什一以养亲;而其心能知名教之可慕,至不屑乡邻讥笑,而劬劬然愿一游其藩,愈久而愈不倦者,是可以与之乎?曰:“人之生也固善,不幸偶訹于不善。一旦悔艾,伥伥然未明。夫今日之复,果足以胜昔日之迷否也?求其涂而不获。”方是时,无君于者指示且渎告之使悟,又称可之使悦,则其人亦将惰废而不修。夫为君子而使既迷思复之人归我而蒙,拒则不仁,孰甚焉?成都张君镃者,幼尝学问,未练事时,自放杯酒间。年三十余,忽追咎曰:“男儿家贫亲老,安可为?”是遂力治产业,以智取予。不数年,仰事俯畜之计沛然有余。而张君愈亦好事,藏古书画器物,遇意所好,必致之,无吝容。……闻人一语之善,退辄抄录以遵行之。呜呼!其志岂不可嘉也哉……张君非止好事耳。每至其家,见其抚怜二孤侄良有恩,意出于诚心,过如己子。[17]

文章一开头就是一大段议论,表明自己的观点:士人即使以经商来奉养父母,如果他能敬仰礼教,侍奉双亲,就不会为乡邻所讥笑,如果他还愿意孜孜不倦地去求学,那就值得读书人去交往,而对于那些误入迷途的人,“君子”也要“指示且渎告之使悟”。接着,他举到了澄纷阁主人张镃的例子,张镃年轻时求学寻知,在未熟谙世事时,曾沉溺于酒杯之乐,三十岁才迷途知返,自责道:“男儿家贫亲老,安可为?”于是开始经商,置办产业,“不数年,仰事俯畜之计沛然有余”。在建造澄纷阁后,他又收藏古玩,与当地文人士大夫交往。只要别人有好的言语,他就会抄录下来并践行。郑少微之所以答应张镃为澄纷阁写记,就是被他对儒家道德的遵循所感动,认为他虽然是一个商人,虽然曾误入歧途,但后来能对上侍奉父母,对下养育妻儿,视两个死去双亲的侄儿为己出,也是值得肯定的。文中对名教的看重,跟《孝感庙记》是一脉相承的。在《藏游轩记》中,郑少微再次阐述了“有道者”应该“上焉父母甘旨之奉,下焉妻孥衣食之须”的道理:

古之有道者,安其定分,而未尝以非义贷诸人。彼一身之害,苟能自甘之,虽死不怨也。然仰事俯育,与凡冠昏丧祭之用,待吾而后给,则吾亦何心坐视而不之恤欤?而古之所谓有道者,类皆却馈辞聘,阖户自守。上焉父母甘旨之奉,下焉妻孥衣食之须,与夫岁时伏腊所以行礼者,举无阙焉。由是知古之贫者,盖不若后世之士空然无以为资也。故颜渊有郭外之田以供粥,有郭内之田以为丝麻,所以能乐夫子之道以终其身。扬雄有宅一区,有田一廛,所以能覃思浑天,著《法言》泊然不交于当世。使二子无以为资,虽不至陨获,然亦宁免栖栖汲汲而不累其至乐乎。战国时有苏秦者,自言:“使我有雒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如秦者,挟揣摩以卖人之国者也。其术志于动,诚使有负郭田,亦岂能顿忘其捷捷之辩、而乐仁义于畎亩哉?然则既有以为养,而又知所以安其养,非有道者不能与焉,审矣![18]

他认为,有恒产才能有恒心,古之有道者,首先是建立在他们能够侍奉好父母、养育好妻儿的基础上。就算是颜回、扬雄这样的圣人,如果没有一定的恒产作为支撑,那他们即使不丧失志气,也不免忙碌不安,每日陷入急切追求基本生活资料的状态之中,很难在追寻儒家之道的过程中找到乐趣。但只有资产作为支撑也是不够的,有道者要“既有以为养,而又知所以安其养”,像苏秦这样的纵横之士,即使在老家洛阳有田二顷,也不可能安分地为了儒家的仁义之道,放弃对“佩六国相印”的功名追求。

郑少微还以“贾者之蓄货与匠者之治木”的道理,来论证了士大夫学习中的“藏游”之道:

公知夫贾者之蓄货与匠者之治木乎?夫贾者拥高赀于通道大都,凡货之滞于市者,吾皆以善价致之,措之闲处,如无有也。一旦求者接迹于门,则所蓄之货,不忻乎重而自重矣。有贱大夫者,专取众人之货,而其物又皆轻浮易腐,势不可以多售,且不可以久蓄,遂至于挽人而沽之,而财之丧者已过半矣。学者亦然。前言往行汪洋乎胸中,未尝即人而人自趋之,其可以投合世俗之所好,而不可以治身齐家、尊主庇民者,皆不学也。夫是之谓“藏”。匠之治木也,终日运斤,能使盘根错节迎风缕解。苟不得其理,则徒惫其筋力,虽荏染之材,皆得以撄其锋。至乃巧匠则不然,徐之疾之,先其易而后其难,腕调手适,而刃若挥虚焉。学者之游亦如此而已。圣经贤传,充牣于吾前,吾欲多取之,则患其污漫而无宗;欲少取之,则又脱略而不尽。究刑名度数,则神不能超其表;考是非治乱,则识不能居其先。此无他,不得其所以游故也。知藏而又知修,譬如贾者能积而不休。夫唯不休,所以见其功而觉其尤。知游而又知息,譬如匠者能作而不极。夫唯不极,所以德弥新而道愈出。公试推余言而思之,庶几其有得乎![19] 认为做学问就像经商一样,不能投世人所好,对别人趋之若鹜、“不可以治身齐家、尊主庇民”的知识,都不要学习。在学习中,还要像木匠顺着树木的纹理、根节劈开木材一样,要懂得学习之理,要学会在丰富的圣贤经传中取舍。知藏而又知修,才会“德弥新而道愈出”。在郑少微看来,一味地读《诗》《书》《易》《春秋》这类的圣贤经传,而不注重修养道德,也是不行的,他举例说:

然《诗》《书》《易》《春秋》皆待孔子而后成,礼乐则徒有其说而已,是三千之徒,其见六经盖或未完也。而孔门高第类有王佐之才,其下为将为相者,咸著绩业;其退而不仕者,亦淡然适于性命之情。自诸子九流纷纭于后世,书至汗牛充宇,而颛门立党,口授笔传,不胜其多。学者以博览为贤,六经传著以至百氏世传之史既以渔猎之矣,曰:“未也。”下至卜祝医治之术,释老之教,无乎不阅。然而人材愈陋,事功不韪,莫仿佛于昔人。则读书之与不读,未可议夫损益也。今夫闾阎之人,初不能占毕而讽《急就》,及激于义理,则出词制行,往往万卷五车学士,忸怩叹息不暇。岂道德之运在神潜而心得,诚不止于简册间欤……书不可不读,苟不得其所以读,则不如不读之愈也。[20]

六经中,礼乐只是徒有其说,孔子的门徒们,大多没有读过完整的《诗》《书》《易》《春秋》四经。但是他们中,上等的有王佐之才,下等的也可以为将为相,那些不愿做官的也可以淡然自适。而现代人熟读经传、史书,乃至“卜祝医治之术,释老之教”,但是在人才、事功等方面都赶不上孔门弟子,就是因为他们只知读书,而没有关注道德修养,这样读书反而不如不读书。

有时,郑少微甚至会急切地想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表现出积极用世的一面,如其《招复流亡户口檄》就建议朝廷对流亡者“优直以僦力”“贷种以劝耕”[21],使他们安居乐业。为了能为世所用,他甚至不惜屈辱地干谒。在《代上嘉守书》中,他还为士大夫的干谒行为做过辩护:

某尝闻司马迁之言曰:“不附青云之士,乌能施于后世哉?”又问韩愈之言曰:“不借势于王公大人,则无以成其志。”某三复其言而思之,以谓士者知修己而已。居仁由义,砥节厉行,则名声未有不章,爵位未有不得,而又何必营营以附借为哉?然窃究观天下学士大夫为不少矣,当时显闻于世而载于简编者,盖可数也,意当时宁无卓伟之材不得所托而空老死于草莱者?则二子之言,盖亦欲学者激昂自致,不可与土木俱腐,其不附青云之士,不借势于王公,虽曰冥愚,良不过也。[22]

他引用司马迁“不附青云之士,乌能施于后世哉”和韩愈“不借势于王公大人,则无以成其志”两句话,来证明只靠涵养性情、砥节厉行是难以彰显名声、得到爵位的。他指出了天下有才之人多,而载入史册者少的现象,认为司马迁和韩愈的话是值得学者“激昂自致”的,那些“不附青云之士”“不借势于王公”的人,是有些“冥愚”的。这种极端实用主义的观点,很难让人相信出自一个“褒博奋麈,御风泠然”高士之手。但对一些“不走寻常路”,通过非常规手段获得成功的文人,郑少微又会对他们大加斥责。如其《悯相如赋》就义正词严地对司马相如这位前代乡贤大张挞伐:

韪长卿之绝尘,邈下视于屈、宋。思眇眇以入微,辞蔚跂而易贡。骛八纮之津涯,括动植而错综。擢篆籀于重泉,斡形声而磬控。当其奋翼巴、庸,前无古人。拾厄灰之断简,搜屈璧之遗文。纷齐鲁之老师,徒骋辩于说铃。蜕笔土梗,鼻端运斤。专兔园之右席,麾邹、枚于颦呻。顾天西之栎社,怅夜锦之未晨。念弦歌之石友,畅落魄于情亲。夫何嫠人之艳艳兮,感熠耀之宵光!瞩绮疏以托诚兮,佩徽音而曷忘!嗟父母之不聪兮,昧彼都之丰臧。盻星河之照闱兮,径遡洄而往从。

缙绅先生而为此欤?凉德污行,既不胜诛。訚訚烈女,世未乏诸。足不下堂,步中瑀琚。纫幽兰以为裳兮,钿美玉以为车。岂无泳汉之游女兮,亦有采桑之秋胡。秉周礼以律身兮,谅冰雪之难渝。裨化国之阴教兮,饰家道之权舆。尔弗安于正吉兮,蒙恶声于简书。

访旧垆于故老,莽榛芜之离离。眢井乃贪泉之戒,修梧寔曲木之规。渴者勿汲,暍者勿栖。噫嘻!余触类取譬,操觚默惟。滔滔儒服,相远几希!搂处子者,迷忠义之大闲;窥邻墙者,暗富贵之危机。斥雁币之聘,媒妁之辞,墦间之夫,河间之妇,等亡羊耳。未容胜负,又奚独料理十日卜之与典午邪![23]

他先是褒扬了司马相如才华:“韪长卿之绝尘,邈下视于屈、宋。思眇眇以入微,辞蔚跂而易贡。骛八纮之津涯,括动植而错综。”他认为相如赋的创作成就远超屈原、宋玉,概括了相如赋体制宏大、语词富赡、控引天地、错综古今的特征,在相如面前,邹阳、枚乘只能算作是颦呻苦吟,“纷齐鲁之老师,徒骋辩于说铃。蜕笔土梗,鼻端运斤。专兔园之右席,麾邹、枚于颦呻”。但接着郑少微就开始对司马相如、卓文君大加批判,司马相如是“缙绅先生而为此欤!凉德污行既不胜诛”“搂处子者迷忠义之大闲,窥邻墙者暗富贵之危机”,卓文君则是“岂无泳汉之游女兮,亦有采桑之秋胡。秉周礼以律身兮,谅冰雪之难渝。裨化国之阴教兮,饰家道之权舆。尔弗安于正吉兮,蒙恶声于简书”。认为相如作为读书人,做琴挑、夜奔这样的事,是“凉德污行,既不胜诛”,是“迷忠义之大闲”,相如、文君之间没有“雁币之聘,媒妁之辞”,所以他们就是“墦间之夫”“河间之妇”。他认为文君作为一个寡妇没有“秉周礼以律身”、没有“安于正吉”,在迷上相如美好的琴声和俊美的面容后,不听父母之言,与相如私奔,导致她最终“蒙恶声于简书”。郑少微对司马相如、卓文君的抨击,也许“真正的批判锋芒,其实是指向那些无行文人,指向每况愈下的世风……对司马相如之‘悯’,对司马相如及卓文君的抨击及斥责,似是有感而发,有现实针对性,是针砭时弊之作”[24]

从以上例子我们可以看出,郑少微作品的思想内容大多没有超出儒家仁义道德的藩篱,并不像他自己所标榜的人格追求那样轻妙洒脱。但在一些文章中,郑少微也表现了自己对魏晋名士风度的向往。如其《竹斋记》云:

夫君子之玩物也,必有得于物而后致其乐。王子猷曰:“安可一日无此君!”执礼者类讥焉,谓晋世人士率唱奇以警俗,竹何关吾事,而溺好如此?且江左英韵,王氏得之居多。子猷汨杨訚世,胸胆傲兀,其寓意远矣。而当时官长乃以曹事责之,鸥鸟不下,理宜然也。[25]

在这篇记里,郑少微以王子猷来类比竹斋主人房少猷,他们都爱竹,甚至是“不可一日无此君”。竹秀逸风韵、纤细柔美、潇洒挺拔,的确是高洁君子的良伴。相较于前面列举的文章,郑少微的这篇记,稍稍有些魏晋名士的味道。

相比于文而言,郑少微词仅存二首,但都不落俗套,词意俱佳。其咏梅词《鹧鸪天·谁折南枝傍小丛》写得清新俊逸,的确有御风泠然的魏晋风度,很值得一读。

谁折南枝傍小丛。佳人丰色与梅同。有花无叶真潇洒,不问胭脂借淡红。

应未许,嫁春风。天教雪月伴玲珑。池塘疏影伤幽独,何似横斜酒盏中。[26]

上片写梅花的丰色和韵致。“佳人丰色与梅同”,以物拟人,由物及人。“有花无叶真潇洒,不向胭脂借淡红”,写梅花不依仗绿叶的扶持,凭她独有的清香丰色,超然独立于百花之上,这里的“潇洒”本是用于写人的,这里用来写花,亦花亦人,花与人在艺术形象上统一起来,突出了梅花高洁的品质,既是赞扬梅花的品格高尚,也是赞扬像梅花一样的佳人和高士品格高尚。下片侧重写梅花的骨气和品格。百花都在春风吹拂下开放,唯独梅花却不肯“嫁春风”,只愿意和“雪月伴玲珑”,这里用雪和月衬托梅花的洁白,用春风、胭脂反衬梅花的孤傲,使审美情境进一步向纵深拓展,使读者自然联想到作者的意趣。结尾两句“池塘疏影伤幽独,何似横斜酒盏中”,化用林逋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又别具新意,更进一步由写梅花之形到写梅花之神。整首词于宁静淡泊中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抑郁感。整首词不仅从梅花外表对其加以刻画,更是努力塑造梅花的艺术形象,寄寓着深层的意蕴。既是咏梅,也是咏像梅一样高洁的佳人、高士。既可理解为作者的自喻,又不局限于作者的自喻。梅花成了词人所倾慕的理想人物的化身。

郑少微还有一首集句词《鹧鸪天》:

欲把长绳系日难,纷纷从此见花残。休将世事兼身事,须看人间比梦间。

红烛继,艳歌阑。等闲留客却成欢。劝君更尽一杯酒,赢得浮生半日闲。

所谓集句是指集辑前人的诗文成句以融汇成篇的一种作词方法,一般多用篇幅短小而形体整齐的词调。据张明华《古代集句词的基本特征及其发展原因》:“就现有材料看,最早的集句词是北宋宋祁的《鹧鸪天·画毂雕鞍狭路逢》。”[27]宋人所集多为唐人五、七言诗句。在该词中,上阕前二句集自唐彦谦《春蚤落英》:“纷纷从此见花残,转觉长绳系日难。楼上有愁春不浅,小桃风雪凭阑干。”三四句集自韩愈《游城南十六首·远兴》(一作《遣兴》):“断送一生惟有酒,寻思百计不如闲。莫忧世事兼身事,须着人间比梦间。”郑少微把“须着”改成了“须看”。下阕“劝君更尽一杯酒”一句,集自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赢得浮生半日闲”一句,集自李涉《题鹤林寺僧舍》:“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只是郑少微把诗中的“又”字改成了“赢”字而已。词里虽没有蕴含太多的深意,但也体现了郑少微的博学多才。

总的说来,在北宋后期党争酷烈的背景下,郑少微想要追求的是御风而行的轻妙和清俊通脱的人格,但从其作品所体现的思想来看,他亦注重“文道合一”,注重言道与论政的密切结合,未脱儒家仁义礼教的藩篱,教化意味较浓。

【注释】

[1]曹学佺. 蜀中广记[M]//纪昀等编. 文渊阁四库全书. 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2]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元祐三年正月)乙丑,命翰林学士苏轼权知礼部贡举。”则郑少微登进士第当在元祐三年。见李焘. 续资治通鉴长编[M]. 北京:中华书局,1995:1921.

[3]徐松. 宋会要辑稿[M]. 北京:中华书局,1957:3928.

[4]文据《国朝二百家名贤文萃》卷一八八,署“木雁先生”。见国朝二百家名贤文萃[M]//续修四库全书.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朱晓蓉. 韩愈示儿诗考辨[J].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8(8):49-51.

[6]袁说友等编,赵晓兰整理. 成都文类[M]. 北京:中华书局,2011:819.

[7]“褒博”原作“褒愽”,按文意,此处当作“褒博”。《全宋文》辑自《国朝二百家名贤文萃》卷一八九,未校。见曾枣庄等. 全宋文:第129册[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206.

[8]王先谦. 庄子集解[M]. 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378.

[9]涪皤:黄庭坚号。黄庭坚《筇竹杖颂》:“亲尔畏友,予琢予磨,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则涪皤不负筇竹;危而不扶,颠而不持,惟筇竹之负涪皤。”

[10]文据《国朝二百家名贤文萃》卷一八八,署“木雁先生”。见国朝二百家名贤文萃[M]//续修四库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1]沈松勤. 北宋文人与党争[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350.

[12]黄庭坚. 山谷集[M]//纪昀等编. 文渊阁四库全书. 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13]脱脱. 宋史[M]. 北京:中华书局,1977:13104.

[14]曾枣庄等. 全宋文:第129册[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198.

[15]脱脱. 宋史[M]. 北京:中华书局,1977:13104.

[16]杨慎. 全蜀艺文志[M]//纪昀等编. 文渊阁四库全书. 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17]袁说友等编,赵晓兰整理. 成都文类[M]. 北京:中华书局,2011:827.

[18]袁说友等编,赵晓兰整理. 成都文类[M]. 北京:中华书局,2011:846.

[19]袁说友等编,赵晓兰整理. 成都文类[M]. 北京:中华书局,2011:846.

[20]郑少微. 读书堂记[M] //袁说友等编,赵晓兰整理. 成都文类. 北京:中华书局,2011:827.

[21]曾枣庄等. 全宋文:第129册[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194.

[22]曾枣庄等. 全宋文:第129册[M]. 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7:194.

[23]袁说友等编,赵晓兰整理. 成都文类[M]. 北京:中华书局,2011:17.

[24]赵晓兰. 《成都文类》中的司马相如[J].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5):110-114.

[25]袁说友等编,赵晓兰整理. 成都文类[M]. 北京:中华书局,2011:852.

[26]唐圭璋. 全宋词[M]. 北京:中华书局,2011:694.

[27]张明华. 论古代集句词的基本特征及其发展原因[J]. 文史哲,2016(3):96-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