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隐迹蓬莱观(秦代)
“县西南二百五十步,蓬莱山之下旧名蓬莱观,秦徐福、梁陶弘景皆隐迹于此。”南宋宝庆《四明志》的这段记述,其来源是更早的两块旧碑:唐《蓬莱观碑》和宋《西谷记碑》。
北宋文史学家刘攽的《西谷记碑》提到:“象山绝处海上,旧说徐福为秦皇帝以千童子求神仙,道海过此是也。”这里所谓“旧说”,即唐大中二年(848)的《蓬莱观碑》序文所载的一段话:
闻图经宝书之蓬莱山,其迹近古。昔相语秦始皇使乎仙(岛)辈,徐福也。使泛沧海,访神仙之术于蓬莱山,此(秦徐福尝)游止之。药灶踪残,丹井泉在观右焉。

徐福
徐福为秦始皇入海求仙的传说始见于《史记》。徐福率船队辗转于海上,约为十个年头。其间曾到过何处?为什么又要“游止”、“隐迹”?关于徐福所到之处最早的记述,能见之于史志的就要数象山了。
徐福为什么会到象山来隐迹呢?也只能从《史记》中去寻找线索。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了天下,尽收六国之黄金、白璧、钟鼓、美人于后宫,就想长生不老,永享人间的快乐。第=年封禅泰山之后游琅哪,方土徐福等上书言海上有仙山,“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秦始皇“遣徐福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以后又接连派出了第二批、第三批方士入海求仙,如侯生、卢生、安期生等等。从公元前219年至前212年,经历了8个年头,许多使者入海求仙,非但一无所获,而且还传来许多流言飞语。秦始皇大怒:“徐福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只是经常上奏书要钱要物)日闻。”更令他无法容忍的是侯生、卢生还说:“始皇为人,性刚戾自用,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中国历史上那场惨绝人寰的“坑儒”浩劫,竟由此引发。秦始皇拘捕了上千个方士和儒生,派廷尉按问,要他们坦白、检举、揭发。坐实说过坏话的有460余人,结果“尽坑之于咸阳”。

当徐福船队在渤海、黄海一带,踏遍岛屿求仙而终无一得之时,传来了460余人被活埋及自己遭到斥责的消息。他不寒而栗,也不敢再向朝廷请求补给。于是只得向南,寻找一个避难之地。船队进入东海沿岸,美景如画的岛屿很多。过了象山港(时称鄞港),便是“帝力所不及”的区域。进入大目湾,他终于望见了一个青翠万叠、千崖玉界的“仙境”。登岸勘踏,山下有平地,有清泉,半山有石屋,而且三面环海,只有一路须登山才能通陆。海上出入的通路,左右逢源。于是徐福就依靠所带的百工,“憩兹筑庐”,砌灶凿井。作为方术之士,他善于应变,即认定此山为“蓬莱山”,称所筑之庐为蓬莱观。好在蓬莱山麓三面临海,兼有耕作和渔盐之利,足供三千人自给自足。这便是徐福隐迹于此的缘由。
两年之后,即公元前210年冬天,徐福听到了秦始皇东巡鄮县的消息,惧大祸将至。他嘱部属作远航准备,自己则找上门去见秦始皇,诈言:“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终不得至,愿请善射与俱,见则以连弩射之。”秦始皇此时已杀尽了求仙方士,若再杀徐福,无异自绝求仙之路。而徐福深知时不我待,恐夜长梦多,不等秦始皇派来“善射者”,一回到蓬莱山,即远航东渡。
一千多年之后,宋治平年间(1064—1067),林旦为象山县令时,在“丹井泉”旁抚今追昔,写过《蓬莱泉》一诗,抒发了对徐福的感怀:
采药瀛州去,扁舟竟不还。黄金成海外,故井独人间。
乳滴岩花润,苔封石字斑。空令千载后,犹复望三山!
◎附文 秦徐福隐迹蓬莱观考析
在民间口耳相传的故事中,象山人常会提到一个古老而遥远的人物——徐福,而且还带有神异的色彩,原因就在于象山彭姥古村这块土地上,他曾经隐迹了近两年。
宝庆《四明志》“栖霞观”条解读
宋宝庆《四明志》“栖霞观”条下有这样一段记载:
栖霞观县西南二百五十步,蓬莱山之下,旧名蓬莱观。秦徐福、梁陶弘景皆隐迹于此。晴大业元年(605)废。唐天宝十年(751),台州刺史袁仲宣复置,大中元年(847)令杨弘正告于明州刺史李敬方重修,孙谏卿记。皇朝(宋)治平二年(1065)改赐今领。
这段文字有五句话。一句说栖霞观旧名蓬莱观,地处蓬莱山下,具体方位在县署西南250步;二句说秦徐福、梁陶弘景都曾“隐迹于此”,隐迹不同于路过、暂驻或奉命来办事,乃有意隐埋踪迹,作较长时间居住;三句点出在隋炀帝的时候,此观曾被废毁,此中有一段曲折的历史;四句概言此观在唐代“复置”、“重修”的经过,还指出有一篇孙谏卿撰写的(蓬莱观)碑记,可供参读;五句说皇帝宋英宗赵曙在治平二年给这个“蓬莱观”改赐新额,更名为“栖霞观”。
这是现存的史志中最早明确肯定徐福隐迹于象山蓬莱观的记述。其历史根据远溯唐大中元年孙谏卿所写的《蓬莱观碑记》;近藉宋治平二年象山县“改赐今额”的一次活动。宝庆《四明志》修成于宝庆年间(1225—1227),上距“改赐今额”163年,而“改赐今额”上距《蓬莱观碑记》撰写218年,时间都不算太远。可见由唐迄宋,象山蓬莱观的历史被一再肯定,徐福隐迹于蓬莱观这段史实,被一再认定。
唐代的碑记和宋人的说法
唐大中元年(847),蓬莱观在象山县县令杨弘正主持下重修。竣工后有一块碑铭,全称是《唐明州象山县蓬莱观碑铭并叙》。乡贡进士金陵孙谏卿撰文,清河贝泠该书。贝泠该为北宋八分(书法)名家,碑文作为书法珍品被收入《宣和书谱》。
唐宋时期,此碑一直存于观中。元王传宗写的《炼丹山井亭记》称亭中竖此碑,可见元顺帝时尚存,此后失落,直至清乾隆三十四年(1769),邑人于蓬莱山下掘土时发现,移立于县学明伦堂左。因年代久远,字迹多有剥蚀。全文首尾838字,剥蚀175字。至嘉庆间,象山县训导温纯谓:“塌本《跋》多识48字,则难以辨认的只127字。”乾隆《象山县志》定稿于此碑发现之前,故此前的县志中均未收“蓬莱观碑”条,今依清道光《象山县志》录该碑文开头一段如下:
闻图经宝书(唐地方政府绘呈中书省之图志,有图有说)之蓬莱山,其迹近古。昔相语秦始皇使乎仙□(岛)辈,徐福也。使泛沧海,访神仙之术于蓬莱山,此□□□□(秦徐福尝)游止之。药灶踪残,丹井泉在观名(右)焉。“(有□处为原碑字迹剥蚀者;其后括号中语为笔者据文意填补,仅供参考)
这是对徐福“游止”于蓬莱观的最早记述。
宝庆《四明志》编纂时原碑当存,字迹清晰可辨,编纂者从“游止”、“药灶”、“丹井泉”等语,或再参之他说,推出“隐迹于此”的结论,自有见地。
宋治平年间,林旦为象山县令。刘攽(1023—1083)在《象山县西谷记》中赞林旦治县“以文学为政,邑人宜之”,“板筑县城……修治西谷,益植花卉,因其老木修筑为亭榭,以眺望沧海而相(点缀)蓬莱。”西谷成了当时的一个风景区,林旦曾就其十个景点赋成《西谷十咏》,其中《蓬莱泉》就是从眼前徐福曾使用过的泉井出发,缅怀往事,并寄托了自己的思念:
采药瀛州去,扁舟竟不还。黄金成海外,故井独人间。
乳滴岩花洞,苔封石字斑。空令千栽后,犹复望三山!
而这位后来曾协助司马光编《资治通鉴》的史学家刘攽,于所著《象山县西谷记》中,在赞赏林旦政绩的同时,也这样说:“徐福为秦皇帝以千童子入海求神仙,道海过之。”
宋以后宁波的地方志,都重复了宝庆《四明志》的记述。如元延祐《四明志》谓“象邑西麓栖霞观,徐福、陶弘景皆隐迹于此“;明嘉靖《宁波府志》亦云,“秦始皇……遣徐福发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象山之西山,名小蓬山者,福遂居焉”,还提到:“今大雷(山)有始皇庙,岂以其经历之所而祀之乎?”此后象山历代县志,皆承前说,不再一一。
宝庆《四明志》对徐福活动于其他州县的记述
宝庆《四明志》据宋代乾道《四明图经》重加增订,是宁波市现存年代最早而收录最全的一部地方志。全书共21卷,前11卷为郡志,12至21卷分叙所属六县:鄞、奉化、慈溪、定海(今镇海)、昌国(今舟山)、象山。胡榘修,方万里、罗浚纂。胡榘有政声,曾摄象山县事,累官至兵部尚书,出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后世对该志的评价是:内容详备,叙述谨严。因此,此志成了后世方志之依据。
从宝庆《四明志》的谨严和详备这一特点出发,不妨作这样的推想:《四明志》分叙六县情况,统稿时一定顾及全局,审慎下笔;记述一个人物的活动,决不会彼此牴悟。宝庆《四明志》在分叙各县时,一一记述了与徐福有关的活动。如记昌国州东营山时说“世传徐福至此山,有石宛如一枰(棋盘),修竹森立,风枝拂扫,常无纤尘”;记慈溪千人坛时说“昔秦始皇东游会稽,登山望秩,以求神仙至此,见群峰连延,东入于海,乃命方士徐福,立坛祈祷”,记慈溪达蓬山时说“秦始皇东游,欲自此入蓬莱仙界,故名”。
《四明志》中所记“徐福至此山“与“徐福隐迹于此“应该有所区别。“至此山”,是到过这座由(东藿山);而“隐迹于此”,是比较长期地隐居在这个地方,且不想让人发现踪迹。有关慈溪的两段记述,主体是说秦始皇,徐福不过是随行的方士。秦始皇到慈溪千人坛、达蓬山的时间,据文中“东游会稽”一语提示,当可确定为最后一次东巡时(见《史记·秦始皇本纪》及《董沛·明州系年录》),也是徐福东渡的那一年(公元前210年)。
在庆元海域,发生了徐福过昌国东藿山,隐迹于蓬莱观,奉召随行慈溪“立坛祈祷”,以及最后远渡东瀛等几件大事。这几件事相互间有无关联,有无前因后果,先后次序怎样,都有待进一步考证辨析。
蓬莱山为徐福隐迹所提供的环境
徐福长期生活于海上,新到一个地方,善于迅速掌握其环境要素,以确定是否适合自己。先是“游”,即考察、勘踏;后是“止”,即安排住下来。《蓬莱观碑记》中说“游止之”,便是这个意思。今天回过头来看徐福为什么选此作“隐迹”之处,就要分析蓬莱山为徐福的“隐迹”提供了什么样的环境。
首先,蓬莱山处于会稽郡[1]和闽中郡之间,当时象山未立县,也不属任何县,是一个为“帝力所不及”、“秋熟摩王税”的蛮荒之地。
其次,蓬莱山四周有四个海湾,都可容纳几百股大船以避风和停泊。东北有白岩山海湾,东南有大目涂海湾,这两处都面临大洋,方便船只出入。西南有三门湾的渔溪港(今蟹钳渡),深入内陆,极为隐蔽。西北临象山港中的内港——西罟洋(今西沪港),此港包容了蓬莱山的西麓和北麓。历史上新罗国渔船遇风时常来停泊的新罗岙,就在蓬莱山北麓的西沪港中。
此外,蓬莱山绝处海上,人迹罕至;气候冷暖适中,兼有渔盐与农耕之利,可以自给自足;风景秀丽,恍若仙子之国,宜于养性炼丹。蓬莱观在蓬莱山南麓,彭姥村东首。村前乃大目涂海湾的渡头,村后是状如伏象的山峦,怀抱着一带向阳、开阔而平缓的山坡。山腰有石屋,巨岩翼然其上,中有一洞,岩罅细流如珠,涓涓不息。山上有几道清泉,披草穿岩,流至山下。海边林木荫翳,犹如绿色屏障,从海中北望,一切都被遮蔽得严严实实。对于一群长期漂流海上、以船为家的人来说,能在陆上寻得一个这样的遮风避雨之所,真不失为一个温馨的归宿。当然,要容纳几千人的居住,还得增其旧制。蓬莱观只能是一个中心,几千人必须分散居住到蓬莱山麓周边各地。如果不是某种突然的因素,迫使徐福东渡,隐迹于此的几千人,可能将世代融入象山,从而改写象山的历史了。
后来,料不到徐福会突然离开。三千多人说去就去,对象山先民来说,犹如一场梦幻,只能以神仙的来去无踪作解释。于是,在蓬莱观之中,先民们虔诚供奉徐福塑像,美丽而神异的传说,也从此代代相传。
可以作为佐证的出土文物
三千多人近两年生活在蓬莱山麓,应该或多或少留下若干遗物。徐福相队出发于秦统一天下后四年,所携大量生活器皿,大多为战国后期所产,而近六十年来蓬莱山麓出士的文物,战国时期的反较汉、晋为多,恰好正是佐证。
上世纪50年代在原蓬莱观上方石屋内,出土战国时期釉陶碗2件。70年代在原蓬莱观附近基建掘土时,发现战国时期墓葬几座,先出土双竖耳釉陶鼎2件,釉陶碗3件;随后又出土釉陶缽、双竖耳鼓腹陶罐各1件。
此外,在蓬莱山东麓东塘山石室墓,在蓬莱山西麓西沪港滩涂出土青铜剑1件。以上所说的器物,均指整件。至于碎片则极多,无法统计。

蓬莱山上的石屋
出土过几何纹硬陶罐10件、泥质灰陶瓶1件、泥质灰陶甑1件、陶纺轮2件,砺石1件;
这些文物出土时,经专家鉴定年代,确认为战国时期器物,实物现存象山县文管会。从文物制作年代及出土地点来看,完全有可能是徐福一行隐迹蓬莱观时的遗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