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顶山上的梅尉故迹(汉代)

蒙顶山上的梅尉故迹 (汉代)

据县志载,天台山之余脉,绵邈萦纤数百里,或起或伏,至宁海、象山之界为盖苍山。越数里,为(大)丹山,东出东岭里许,势似断而跌宕复起者,日蒙顶山。蒙顶山分支有三,西出者,白梅岩山,因山有“梅尉古迹”而得名。

清象邑名士倪象占先生尝读书蒙顶山庵中,四次攀登蒙顶山之巅,撰五言诗20首,遍咏所见风物,其首章就是《梅岩》:

梅岩在何处?山月正娟娟。道是梅家姓,谁曾见此仙?

四句诗提出了两个疑问,除“山月正娟娟”外,余下的是一片空白。

蒙顶山山高顶平,终年云雾缭绕。山顶天寿寺香火极盛。据寺中老僧说,古时有一个名叫梅福的得道仙人,傍巨岩结茅修道,经常往返于梅岩山与南海普陀之间。

这位“仙人”梅福,和徐福、安期生不同,原非道家人物,《汉书》有传。梅福生于汉元帝时(前48-前33),九江郡寿春(今安徽寿县)人。汉成帝时(前32—前7)进入仕途。其父梅彩为西汉名儒,杜门训子,使梅福从小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及长,游学京城长安,精通《尚书》、《谷梁春秋》等经史著作。初被荐辟为九江郡文学(此处指官名),后补南昌县尉,没有做过更大的官,“梅尉”便成了后人对他的尊称。晚年辞官遁世,及至王莽篡汉(9-23)后,“人有见福于会稽者”。

西汉从汉元帝之后由盛转衰。汉成帝纵情声色,外戚王氏一门十侯,五人相继为大司马,王氏世代独揽朝纲。阳朔元年(前24),王凤任大司马。时京兆尹王章,忠直刚正。有一次汉成帝召见,王章奏劾“王凤专权误国,诿过于人”,建议皇帝将其撤职查办。事为王凤所悉,给横加了一个“大逆罪”,将其拘捕入狱,结果死于狱中。

幼读圣贤书的梅福,不过是小小的县尉,却秉持儒家的理念,天真地想“代圣贤立言”。他三次自九江郡远道诣京城,要求面君。当时汉成帝正宠幸赵飞燕姐妹,左拥右抱,醉生梦死,根本不以天下为念,自然不会给梅福见面的机会。延至永始三年(前14),梅福明知自己“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职触罪,为世所患”,但似骨鲤在喉,不吐不快,还要上长篇奏章,直言“王章非有反叛之辜,而殃及室家,折直土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而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国之大患也”。奏章锋芒毕露,矛头直指最高统治者,还重提汉代前朝吕后、霍光、上官杰等外戚,均因皇帝宠幸,权倾朝野,而至于一门灭族。接下去指责皇帝“重蹈覆辙”,对外戚“尊其宠位,授以魁柄”,已造成“势陵于君,权隆于主”的局面,将难逃“使之骄逆,至于夷灭”的结果。

奏书上,皇帝不纳,斥之为“边部小吏,妄议朝廷”。看来汉成帝虽然荒淫,还算有“雅量”。若换作量小的皇帝,梅福有可能被抄家灭门。还有一点原因是凑巧前任大司马王凤、王音、王商先后病死,现任大司马王根久病未愈,梅福才得以侥幸逃过杀身之祸。

梅福乘青凤飞升

但已深知为当权者所嫉恨,从此辞官家居,“读书养性”,不预世事。

成帝绥和元年(前8),王根荐侄王莽以自代。汉平帝元始年间王莽号安汉公,加九锡,从表面看,谦恭而俭朴,一时口碑甚好。梅福预知王莽必将篡汉,为避挟嫌陷害,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时,就决意抛妻别子,遁避尘世,到飞鸿山去学道。儒士转而学道,是再次探求人生的真谛。儒家所宣扬的人生价值在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天下人“立德、立功、立言”,甚至不惜为此而杀身成仁。眼下他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样的死有价值吗?道家的玄旨使他豁然开朗,原来人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什么事都干不成也没有什么,最好是什么都不干,清静无为。这正是中国文化中的儒道互补。

果然,两年后王莽篡汉,建立新朝。为逃避加害,梅福不再死守于一地,开始云游天下,只身到当时边远的会稽郡。象山时处会稽郡南端,梅福就在这一带山海之间,追寻神仙踪迹。《汉书》云,此后不知所终。另一个说法是梅福在修炼时,人见紫雾弥漫,忽有凤凰自天而降,即便乘青凤飞升而去。当年天寿寺老僧所云往返于蒙顶与普陀之间,两者都处会稽郡东南边缘,证之于《汉书》所载,亦合情理。今鄞州、镇海一带,都非常信服梅福能预知祸福,多次逃过劫难;因此多处建有梅福庵或梅仙庵,善男信女,都来此卜问祸福,于此亦可见其影响之深。

梅福是一个从入世变为出世、从儒家转向道家的人物。精通史学,俯仰古今,位卑职微而刚正不阿,蔑视权贵,能言人所不能言,言人所不敢言。而且能审时度势,预见时局动向,避开祸害,不露痕迹地采取应对措施,使加害者无法掌控。在处世方面,他不拘一端,知其不可为则不为,在另一个天地中寻求自己的自由和快乐。这种境界,已超脱于人间,难怪当年民众都把他看做“得道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