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阁体书家

三、台阁体书家

明朝建立后,一切恢复宋制,以摒除蒙元旧习。为巩固封建中央集权统治,明太祖朱元璋恢复科举,以八股取士从而加强“程朱理学”的灌输,禁锢知识分子的思想,“存天理、灭人欲”,树立起对王朝的忠诚和治理天下的公心。宋元以来原本十分活跃的宁波书法艺术,因程朱理学的抬头,此时显得十分沉寂。

明代初期的书法审美趋向,与朱熹的书法观有密切联系。朱熹曾这样抨击北宋“尚意”书风:

字被苏、黄胡乱写坏了,近见蔡君谟一帖,字字有法度,如端人正士,方是字。[3]

书学莫盛于唐,然人各以其所长自见,而汉、魏之楷法遂废。入本朝来,名胜相传,亦不过以唐人为法。至于黄、米,而欹倾侧媚、狂怪怒张之势极矣。[4]

可见,在朱熹眼中,宋人书家“欹倾侧媚、狂怪怒张之势极矣”,扰乱了唐代以来书法的法度,他甚至觉得“字被苏、黄胡乱写坏了”,应予以摒弃。这种观点在明代初期为皇家政治所用。朱元璋的孙子周宪王朱有炖集成《东书堂集古法帖》十卷,自晋至元,凡名迹广为收罗,唯独宋书代表“苏、黄、米、蔡”皆弃之。朱有炖于《东书堂集古法帖·凡例》中开宗明义地表示“予平生不乐宋人书”,并写道:

至赵宋之时,蔡襄、米芾诸人虽号能书,其实魏晋之法荡然不存矣。元有鲜于伯机、赵孟,始变其法,飘逸可爱,自此能书者亹亹而兴,较之于晋唐虽有后先,而优于宋人之书远矣。[5]

朱有炖的此番言论,代表明代初期统治者对书法的认识和喜好,一方面使得明代前期的书法完全笼罩在以晋唐为宗的元人书风中,另一方面,为了迎合统治者的喜好,反对宋人“尚意”书风,使书法的发展走向摒弃个性的道路,形成了明代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台阁体”书法。

“台阁”一词,与中书舍人一职有关。中书舍人在历史上多为隶属中书省的官员。唐宋以后,中书省逐渐取代尚书省(尚书,汉代称为“台阁”),具备了台阁的职能。鉴于此,中书舍人的书法被称为“台阁体”,不足为奇。明成祖朱棣喜爱书法,诏全国擅书者留翰林院担任缮写工作,并授予“中书舍人”一职。中书舍人直接为宫廷、为皇权服务,书法风格自然要迎合帝王的喜好。几代帝王都对用工整均匀、平正圆滑的楷书缮写诏书的沈度推崇备至。他这种平正圆滑的楷书代表了明初“台阁体”典型的风格面貌,风靡朝野,百年不衰。小楷《敬斋箴册》(图六十七)是沈度典型的台阁体作品。

图六十七 沈度,《敬斋箴册》,故宫博物院藏

有明一代,宁波文化教育发达,造就了一大批政治人才,他们分布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政府机构,也有不少人担任“中书舍人”一职。宁波籍台阁体书家主要有以下几位。

胡廷铉 生卒年月不详,字公惠,奉化人。工书法,少学欧阳询。洪武初召至京师,太祖命詹孟举、廷铉各写《千字文》一本以进,上览之,胡廷铉书法过詹孟举,遂令其书皇陵碑,遒劲可嘉,授中书舍人。

臧 性 生卒年月不详,字孟庠,鄞县迎凤桥(今属宁波市海曙区)人。自幼聪慧,工书法,擅楷书,取法晋唐。永乐元年(1403)贡生,永乐四年(1406)以能书征入秘阁,缮写《永乐大典》。永乐九年(1411)中进士,授陕西道监察御史,改良乡知县。后因事忤旨,谪贬交趾。七年后,又调宜兴。性刚正不阿,操守廉谨,人咸重之。著有《鄞阳稿》《柏台稿》《海外吟》等。事见《鄞县志》。

周 冕(1387—1424) 字汝服,号讷庵、香醉山人。鄞县人。天资聪颖,6岁读书,日记数千言,13岁通《尚书》。专研字学,凡秦汉碑刻、晋唐法书,必探其精妙。永乐六年(1408)中举,以能书应诏,参与修大典,历迁右春坊司谏,辅导皇储。未几,被诬陷诛杀,年仅38岁,著有《一斋家训》等。事见《鄞县志》《宁波府志》。

杨尹铭 生卒年月不详,一作允铭,鄞县人。永乐年间(1403—1424)以楷书进授铸印局大使,后迁中书舍人,擅楷书和篆书,小篆师于周伯琦。元乌斯道有赠其小篆歌曰:“四明文运代不泯,学字亦有前贤风。三代鼎彝俱在目,杨生晚出参其中。”

金 湜 生卒年月不详,字本清,号太瘦生、朽木居士,鄞县人。10岁能诗,正统六年(1441)中举,入太学,以擅书授中书舍人,待诏文华殿,后升太仆寺丞,曾出使朝鲜,自国王以下尽为其才华所倾倒。他篆隶行草诸体皆擅,有汉晋风度,也擅摹印,书画印多为自治,又工写生,人称“诗、书、画三绝”。今故宫博物院藏有其作品。著有《皇华集》《朽木集》等。《明史》有传。

金 溥 生卒年月不详,字本深,为金湜之弟,鄞县人。金湜为中书舍人之时,以擅书法推荐,仕至安徽池州守。事见《宁波府志》。

沈应奇 生卒年月不详,字天瑞,鄞县栎社(今属宁波市海曙区)人。7岁能写大字,以神童科推荐,授中书舍人。内阁万安奏曰:“沈应奇年幼,当令读书,不宜授官。”遂改送顺天府学廪。正德十四年(1519)中举,参与修《武宗实录》,复授中书舍人。

不可否认,专为迎合帝王品味的台阁体扼杀了大多数书家的艺术生命,也阻碍了书法艺术向多元、开放的审美方向发展,给明代前期的宁波书法抹上了一层浓重的应制色彩,但依旧是宁波书法史的重要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