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魂——马忠和故事节录

煤魂——马忠和故事节录

“这是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有人说。

不!你看——

在大地訇然裂开的胸膛里,跳跃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魂灵!

那是一个勇敢的魂灵,一个燃烧的魂灵,一个牺牲与奉献的魂灵!它不弃不离的是晶莹的乌金,深邃的矿井;它魂牵梦绕的是那博大的煤田与厚积的煤层!

▲“嘟”——尖厉的哨音划破空巷的黑暗,采煤组组长吹响了放炮前的警哨。

一颗颗游动的星聚集到了一起。磁窑堡矿采煤二队队长马忠和仔细、迅速地查点着自己的矿工兄弟们。“小李子,小马、老高……”24年的井下工作历史,已使马忠和练就了一双在昏暗的光线中具有极强分辨力的眼睛。“齐了。”马忠和走向爆破启动器。

“预备——”

轰鸣前的刹那静寂。

“放——”大地猛地一阵剧烈抖动……震颤,过去了。突然,马忠和一个激灵。“不好!”他敏感地察觉到一种异样的声音。“刷,刷,刷”——啊,工作面冒顶了!爆破在撕裂煤层的同时,也将顶板上的金属网扯了一个3米长的口子。碎石正肆虐地倾泻着。

“不要慌!班组长、杨书记和我留下,其余的人撤离待命。”马忠和在大巷中发出了威严的命令。

没有怯懦,没有退缩。在数百米的地层深处,权威,基立于沉静、果敢、机智与英勇之上。

橙黄的灯柱在黑色的尘埃中颤动。真让人糟心,煤块,碎石几乎已将工作面堵死,轻轻一动,它们就又哗哗地流泻下来。

“你们两个人跟杨书记去找钻杆和钢钎。”

“你,跟我来。”

哐,一根,哐,又一根……几根长4米,径近1尺的坑木抬来了。汗水将马忠和和他的搭档的脸庞冲成了三花脸。

“斌岐,咱们先拿坑木和这些钻杆、钢钎把网口封起来,让石头掉不下来再说。”马忠和叫着自己的伙伴——党支部书记杨斌歧。

3米长的破口封住了!

“你们给我照着亮,甭进来!”木托板顶在头上,双手抱起钢铁支柱,马忠和一人毅然走进那片黑色的浑沌之中。除了自己,他不愿有任何一个人再与他同担风险。

一只支手将木托板贴在顶板上,双腿夹紧支柱,一手使劲一拔,嘿!顶住了。支稳,支稳!呸,呸,呸,下落的石屑灌了他一嘴。“队长,小心!”“咔嚓,刷——”黑暗中不知哪里又掉下一块石头,发出瘆人的声响。

意志,在飞扬的煤尘与不时下落的碎石中挺立着。

快,快把顶支撑起来。马忠和抱起支柱,一根、两根,一组、两组、三组……每组六根支柱,每根支柱120斤重。他一次次返回安全的彼岸,又一次次抱起支柱走向危险的黑暗。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

汗,浸湿了厚厚的工作服,受了风寒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马忠和,你咋这么怂?”他咬牙骂着自己。

黑沉沉的工作面上,默默挺立的钢铁支柱在一组一组不断增加。终于,他们将整个下垮的顶板支撑了起来!

马忠和抹一把汗水,又拿起铁锨,他想要快点把碎石清除掉呢,今天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任务完不成咋办?“斌岐,你给咱上井弄些馍馍来,我就不回去吃了。”他扭头喊了一声。

这是1989年10月,一个晴朗的秋日向我们讲述的马和忠,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平常又平常的故事。

那迷宫似的矿井深处,类似的故事太多了。你听——

訇然一声,像雪崩,像狂风,像海啸。当顶板骤然间垮下时,翻滚的黑暗瞬间湮没了3133号88米长的工作面,湮没了300个金属铰接顶梁,400根金属支柱和长龙般的刮板运输机。它们,在黑暗中呻吟……

马忠和充任回收清理突击队队长!临危受命!

他,第一个钻进了那片黑暗的危险……

血肉之躯,被压迫在仅1.2米高的区间。

獠牙利齿的岩石要与不屈的他们作一场较量、决斗。

“咔啦,咔啦……”半跪的身影挥动着镢头与铁锨。“咔啦,咔啦,”碎石凄厉地咆哮,充塞了无际的黑暗……

较量,这是肉体与岩石,意志与黑暗、与危险、与恐惧的较量!

一滴、一滴,一片、一片,殷红的血迹涂染了乌黑的碎石,似乎在闪烁着奇异、绚丽的光彩。

一个个敦实的临时木支柱换下了濒于崩溃的钢铁支柱与顶梁。一节又一节,由乱石中扒出了刮板运输机长龙似的骨架。

整整四天。

结束了——

马忠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黑红的双膝与双手惨不忍睹。

“我不咋。王生季的手指甲掉了,十指连心呢。”

他,无视自己的英勇。

不,你无权无视你的英勇。英勇,它是整个人类,人类文明仰视的品格。因为——

“英勇是一种力量,但不是腿部和臂部的力量,而是心灵和灵魂的力量……”

哦,一个英勇的灵魂!

▲平日里总是慈眉笑脸的马忠和队长,今日里的脸布满阴霾。

母亲双目失明了,要动手术,让他立即回家!

马忠和的心揪在一起!

我不是个好儿子啊!他仿佛看见鬓发霜白的母亲正依门在等待着自己。等待着这个一年365天只知下井挖煤却顾不得回家探母的长子。他的心在自责中颤抖、流泪。

他恨不得立刻赶到掉入黑暗中的母亲身旁,握紧母亲那辛劳一生的粗糙、枯瘦的双手,给她以心灵的慰藉。

然而,然而……采区要搬家了。几百米长的刮板运输机要拆、要装;支柱、顶梁要回收;上巷、下巷要清理,坑木要搬运……千头万绪,不能有任何差池。走不开,走不开呀,马忠和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心乱如麻。

“回你的家吧!”年轻的党支部书记杨斌岐发急了,“有我和两个副队长呢。放心不下?就你心重!”谁说不是?深深的矿井拽着马忠和的那颗心呢,能不重?矿井知道哟——

马忠和的心,似乎永远都在那长长的巷道中逡巡。

工人们都说,日怪得很,只要井下运输机一出毛病,马队长保准站在现场。难道是他的心灵与矿井有着某种感应?

杨斌歧记得——

井上正是暮色四起之时,井下刮板运输机出了故障。马忠和与杨斌岐带领几名工人将130米长的刮板运输机一节一节从煤堆中扒出来,又一节一节地拆开,再一节一节地安装铺设。坚韧与耐心陪伴着运输机不断延伸。十几个小时如流水般逝去,又到了清晨。班前会的时间到了,杨斌岐离开了掌子面。

班前会结束后,困盹将熬了一夜的杨斌岐结结实实地撂倒了。一觉醒来,已是太阳西斜。马队长呢?上井的工人说,刮板运输机修好了,可顶板上又出现了“掉包”,队长正在处理。天哪,他还在井下。

那一次啊,马忠和又连干一个班,他放心不下……

清晨,汽车向着初升的太阳驶去。跳上公共汽车的马忠和回转身大声说道:“我安排好就回来!”

“甭急,把老母亲病治好!甭急!”

汽车开远了,杨斌岐看见一个身影从窗口伸出头来向他喊着什么,他知道,那准是他那个“放心不下”的马队长,那个时时牵挂矿井的马队长。

当天下午,忙碌的巷道里。

杨斌岐擦了把汗,一回头,咦?扛着个支柱往上顺槽爬的是谁?腿一歪一歪的咋那么像马队长?不能吧?他上午才去吴忠送老妈进医院,下午就能回来下井?低下头避开对面晃眼的矿灯再看看,不是他是谁?杨斌岐心头一热,赶上去。

“嘿嘿,不是我放心不下,我是怕新来的40多个工人不熟悉井下情况。多一个队干部照看总好点。”马忠和解释着。

就这样,他,为母亲办好住院手续,将妻子留下,就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心促使他赶了回来!

马忠和,深感自己对于矿井,对于煤层,对于党所交付自己的采煤队,有着一种深深的责任。在担负这样的责任中,他,实现了一个燃烧灵魂的价值,一个共产党员的价值!

▲他不愿放弃这笔财产!这是一笔价值600元的财产。

20余年前,对于一个生长于黄河边的农村少年来说,他明白600元相当于一个中国农民辛劳两年的全部劳动所得。然而,当中国跨入20世纪90年代,当马忠和再也不是那个赤着脚板戳牛屁股的农村少年,而是一个有24年工龄,率领着208名工人的有经验的采煤队长时;当他早已了解国家为自己矿所在的灵武煤田一期工程就投资26亿元人民币,磁窑堡矿一年产值就达数百万元时,他还是不愿放弃这笔既不属于他个人,他也压根不想去占有的财产。无论这笔财产对于20多年前的他是笔天文数字,还是对于今日的磁窑堡矿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他都不愿放弃!也许是一个中国农民的儿子早就形成了的节俭思想所致,也许是那早已将自己融入祖国煤炭事业的一个高尚灵魂的自觉行动反应!

当亲临一线指挥生产的副矿长宣布采煤工作面收尾放顶工作结束,放弃6根被埋在老空层中价值仅600元人民币的金属支柱时,马忠和那倔强的声音响起了:“这6根金属支柱还能看见顶帽帽呢,咋能就算了?刨!”他的顽强近于执拗。

用手,用锨,用镢,不,用意志,用勇敢。又是三个小时之后,6根金属支柱被完整地回收了。放顶收尾工作没有留下丁点遗憾。副矿长望着马忠和那张心满意足的脸庞,感动极了。

细流入海,一个灵魂将自己永远地归依于永恒与博大,不分彼此。它视大海的利益如同自己的利益!

树是山的精灵;鸟是林的精灵;鱼儿是大海的精灵;清泉是大地的精灵。他,是煤田矿井不可或缺的精灵!

▲“就你的事多!上回爷们打支柱你就横挑鼻子竖挑眼。啥不能先打密集了,要先打点柱,安全,安全,哼,爷们的安全爷们不操心要你操个啥心?!”大个子把个金属支柱气哼哼地往煤上使劲墩着,冲着煤壁大声嚷嚷。

打支柱不先打点柱,光图痛快先打密柱,那悬空顶板万一塌下来后果不可想象!生命不允许去做无为的冒险!安全组长马忠和不管大个子一百个不愿意,死活盯着他把点柱打了才算完事。今天,马忠和又检查出了大个子打的那几个不符合安全标准、角度倾斜的支柱,他铁面无私地要求重支。

“咳,你是队长的儿子,你还是队长的孙子?队长不管你管个!”大个子猛地回转身,冲着那头站着的马忠和骂开了。

像石头砸在了棉花堆上,没有任何反响。

“今儿个爷们就是不重打,看你有个屁办法。”大个子脖子一拧,用支柱把煤块砸得咔咔啦啦一片响。

掌子面沉默了,只听得干活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掌子面上,支柱终于全部打满,工作结束了。大个子在经过刚才马忠和要他重新打的几根支柱前瞥去恨恨的一眼。突然,他愣了,支柱已重新打过,柱帽顶上还衬了托护木板。他,稍一停步,低下头闷闷向主巷道走去。

哦,矿井,矿井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它为有马忠和这样的工人而欣慰。

欣慰的不仅是矿井,还有那与他休戚与共的矿工兄弟们,他们因有马忠和而多了一份踏实和安全。3123工作面第一次放顶工作在进行着。

一支矿灯的光柱扫视着掌子面的顶板。呀,一条险恶的裂缝!细细的煤末正顺着煤壁沙沙地急剧下落。不好!顶板压力大,要垮落!马忠和往下看去,季玉贵和新工人毛华正背向着他在回收剩下的五六根支柱。“季玉贵快撤!”他大声喊道。季玉贵头也不抬,“慌慌啥,还有五六排支柱撑着呢!咋也不咋。”“妈个×,快撤!”马忠和声音都变了。顶板“咔咔”地发出声响,他一下跳到毛华身边猛地拉起他向大巷道跑去。说时迟那时快,“轰”的一声,一股黑色的涌浪,顶板垮落了!

马忠和为了矿山及工人兄弟们的安全,练就了一身绝活:观察顶板裂纹的宽窄,听听敲击金属支柱产生的声响,看看木托板的受压情况,他就能判断出顶板压力的大和小。与他在一起,弟兄们心里踏实、安全!

十七年了,在他当年任安全组长,如今又是队长的采煤二队,没有出现过一起恶性伤亡事故!

兢兢业业、严密周到的工作作风促成了生产的文明与安全。

矿工感谢你!

▲像齐白石之于绘画,陈景润之于数学,李宁之于体操一样,马忠和对于采煤有着一种特别的灵性。

当采煤工,一把铁锨被他使得呼呼生风。攉煤进度让别人无论如何都赶不上。

当支柱工,他腿快,手快,眼快。别人不敢回收的支柱都交给他去干。二十多年不但没扔过支柱,还没受过伤,你说绝不绝。金属支柱替换木支柱作业法,他第一个在全矿试验成功。

当掘进工,别的工人由师傅带半年还不敢单独作业,他却一个半月就可以单独打掘进头。无论是开钻打眼,还是装药放炮都干得又快又好。

马忠和成了闻名全矿区,技术最全面、智勇兼备的采煤队长之一。

1989年,就是这个闻名全矿区的采煤队长,却老瞅着工作面的煤壁发愣,块煤是末煤价格的两倍。如果提高块煤率,生产利润准会大大增加!问题是显而易见的,却找不到解决它的途径。

一次,当他将一节炮泥往炮眼中填塞进去时,突然,灵感似一道闪电划开了马忠和的思维空间:现在是上帮炮眼密,下帮炮眼稀,呈倒三角形。这势必造成一则煤块不易下垮,二则爆破力过大导致煤块大量粉碎。如果将上帮炮眼改疏,在中间再加一个炮眼,由下往上爆破,那么不但爆破力均衡,而且造成煤块容易垮落之势,这样煤率不就会增加了嘛?

哈哈!

几番研究,几番实验,马忠和的设想终于实现了!“三花炮眼”爆破法试验成功!

利润产量在创造中上升。

当今的磁窑堡煤矿一派勃勃生机!

▲40多岁的查学仁慌慌忙忙地跑来找马忠和。“队长,你为啥不要我了?我不离开二队。”他一脸的委屈。老查年纪大了,趁这次矿上调整人员,马忠和设法将他调往井上别的单位,本是照顾,却没想到惹恼了他,做队长的马忠和顿时忐忑不安。不是老查不愿在井上工作,是他实在舍不得马队长领导的这个让人舒心温暖的集体。这个不善言辞的人,突然变得滔滔不绝起来,一下说出那么多温馨的记忆:队长啥时都没下重言语,尊重咱工人,评奖金、派工作公正合理……何止是一个查学仁啊,在采煤二队许多工人心中,不都浮着一片温暖的记忆?

铁金林记得——

那次他患重感冒浑身无力,马队长接过他手中的铁锨帮他攉煤让他休息。

小嘎子杨华记得——

他头年来矿上当采煤工时身体单薄,马队长特意将他从掌子面采煤组换下来叫他去开刮板运输机。“小伙子身子单,等长上一年再去采煤。”兄长般关心的话语,让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一下子感到黑暗与阴湿仿佛顿时从井下消失。

合同工小李子记得——

媳妇从乡下突然来到矿上没处住,马队长拖着他那风寒腿,火急火燎地在镇上四处帮他找房子。

临时工小王记得——

未婚妻一听说他不是个正式工人,死活要和他吹。亏得队长左劝右开导,人家才又和他花好月圆了。

老工人记得——

他们离队时队长为他们主持的欢送会。

新工人记得——

晚上队长到宿舍替他们盖被子。怕后半夜上班的小伙们起不来,亲自挨个叫醒他们,又陪他们一同下井,但凡明儿个你缺了钱,只要碰上队长,他准笑嘻嘻一掏荷包子——咳,给!

就连那个老打架,动不动就要和人见高低的蛮小伙,即使挨了马队长的罚,可还是一挑大拇指:没说的,批评为咱好,罚的公道,服。

不用一一列举了,208名工友们——无论是正式工、合同工、临时工都记得马队长给他们的那份尊重、那份爱护、那份公正。

尊重人的价值,关心人的情感,共产党员马忠和凭着他那纯洁的党性,凭着他那一颗普通善良而又高尚的心将这一切做的是那样的完美!高尚,在这里闪耀着的是,如同珍珠一样自然、亲切、润泽的光辉!

马忠和像一个强大的磁场将矿工兄弟凝聚在了一起!

凭借于此,马忠和无论到哪里,哪里的工作局面就焕然一新!

当年的采煤一队是个有名的老大难单位。一年中,事故接连吞噬了三位工友的生命。恍惚、不安的情绪像一片不散的乌云笼罩了大家的心灵。人心涣散,无人上班,耍钱聚赌成了工人排遣自己心中那不安郁结心情的唯一方式。

马忠和来到了采煤一队,与劳模老黄分别担任了党支部书记和队长。

走东家串西家,两颗温暖的心灵在尝试着与众多寒冷的心灵坦诚碰撞。

与此同时,面对困难——

他,身先士卒,废除一切空谈!似战争年代我党最优秀的指挥员冲锋在第一线!

井下。你打钻眼,我给你填塞炮泥;你打支柱,我给你穿接顶梁;你攉煤,我也拿起铁锨。队长和书记轮班与工人比着干。

连续的拼战,妻子落泪了:“你就是个铁人也要磨下去一截嘛。”揉揉疼痛的双腿,马忠和对妻子强扮一个笑脸。

马忠和与黄队长那卓有成效的指挥,那老到周密的生产安全检查工作,那冲锋在前的模范带头身影,似无形的春风吹散了一队工人心头长年郁积的那片阴云。消极、涣散、惊恐、不安迅速消失!

原煤产量由原先的日产500吨直线上升至700吨。与此共同上升的还有工人的工资与奖金!笑容,绽开在了工友们那长期惆怅的面庞。

健全井下作业、安全制度;制定民主评审奖罚规定;确立班组长工作条例;调动工作积极性,改善人际关系……有效的工作似大功率的发动机,推动着采煤一队这台机车呼啸着冲出了窘困的谷底。

马忠和,敦厚和善貌不惊人的马忠和,成为灵武煤矿区内知名度很高的人物。上至矿务局局长,下至普通工人,提起他有口皆碑:好样的!

一系列的称谓:自治区“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区优秀共产党员、矿务局先进工作者、矿劳动模范,向马忠和表示着党和人民对他的尊敬与热爱!

在这令人激动的荣誉面前,马忠和却忐忑不安:我实在是太平凡了!

是的,你平凡,你没有灼人刺目的光芒,正如那百米深处巷道中沉默屹立着的无尽煤层。但无论是什么人,在它面前,却都不能不为它的博大厚积而震颤!

准备接他来文联开会的黑色伏尔加还未驶出,他却已笑眯眯地走进了机关大院。随口说一句“安步当车,身体健康”,鲁音浓浓的。

会场上,静静地听取汇报,安详地发表意见。颐指气使与文艺界时髦的超度“自我感觉良好”,都绝对与他无缘。

哦,外表是那样的普通,即使在他所领导的文联机关内,你也很难将他与一般工作人员相区别。

然而,我知道——不,许多人都知道,这位普通的长者——朱红兵,却有着并不普通——眩目而又令后辈敬仰的人生。

他出生于齐鲁大地一位普通农人的家中。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父母,苦挣苦扒,积蓄起一点钱,好不容易供他进了一所简易乡村师范读书。

当一位普通的乡村小学教书先生,这,可能将是生活送给他的最好前程。

卢沟桥的炮声,打破了少年朱红兵贫穷而又平静的生活。中原之大,已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侵略者血腥的铁蹄,追逐着韩复榘溃散的败兵与逃难的乡民。

流亡。流亡。少年朱红兵随学校颠沛流离于河南、湖北、四川等地。

中华大地在痛苦地燃烧!疮痍的国土,挣扎的人民……

一颗稚嫩的心,浸泡在苦难之中,又于苦难中寻觅,觉醒!

《七月》《大众哲学》《八月的乡村》……一大批进步书籍浸润、鼓舞了寻找民族解放之路的心灵。尤其是《七月》上那一组组民族精神昂扬,歌唱抗战,歌颂战火洗礼中人民的诗篇,更是激励了年轻的朱红兵。确切地说,就是从这时起,他,深深地爱上了诗歌,无论是在以后戎马倥偬的战争年月,还是在和平建设的日子里。

那年,年轻的朱红兵与一批知识青年辗转来到了抗日圣地延安。

抗日民主根据地进步的、战斗的生活,工农兵群众艰苦奋斗,英勇抗日的事迹,教育、鼓舞着年轻的朱红兵。在延安大砭沟青年干部学校学习的他,以明亮、欢快的笔调,写出了《晚会上的伙夫》等反映边区火热的大生产运动的诗歌。这些诗作被《大众习作》等刊物发表。从此,诗情如涨满的春水,涌动不停。

边区的诗坛上又走来了一位青年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