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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沿着巴丹吉林沙漠的边缘延伸着,进入甘肃小盐池地区。这一带的长城是用沙土、石砾夹着杂草夯筑成的。在千百年风雨的剥蚀下,原先坚固高大的边墙,仅剩下一米多高了。刘雨田掏出地图核实了一下眼前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进入了裕固族人民生活的地区。盛夏的戈壁真热啊!抬眼望去,漫漫荒漠上除了长城,再也没有任何高大的物体。没有山,没有树,只有黄沙和石砾。远处裕固族人居住的帐篷与房屋隐约可见。刘雨田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四点,沙滩上的热浪依旧袭人。烈日将炽热的光焰肆无忌惮地抛撒下来,烤得人口干舌燥。周围没有一点风,空气似乎凝固了,脚下的沙蒿干得沾火就能燃烧。两个仅能盛五百毫升水的塑料瓶里早已没有一滴水。刘雨田向四野望去,他希望能在某个沙包里找到一汪泉水,尽管这种水是苦涩的。可是,他失望了。蓦地,感到头顶的太阳被什么给遮住了,身后有一丝凉风吹来,啊,好快活。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只见远处天边有七八股黑色的烟柱拔地而起,直冲天际。一会儿,烟柱的下部慢慢地散开了,转眼间变成一团团翻腾着的蘑菇状烟云。刘雨田迅速掏出照相机,刚想把这奇景摄入镜头,突然间,铺天盖地的狂风夹着沙石呼啸着迎面扑来。霎时间四周一片昏黑,他已处于咆哮着的沙暴之中。出于本能,刘雨田一下子跪倒在地,拿条大毛巾包住了自己的头,仓促中一手抓住脚边的一束沙蒿,一手紧紧抱住行李。狂风撕扯着、吼叫着,驱赶、摔打着沙石。他嘴里、鼻腔中灌满了沙子,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点又裹着沙石砸下来……
狂风扫荡过的戈壁死一般沉寂。昏黄的天空,昏黄的大地,一片混沌、苍凉,像个泥猴一样的刘雨田慢慢地站了起来。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唐朝边塞诗人岑参以浓重的色调描绘的西北边疆飞沙走石的奇异景象,刘雨田亲身经历了。在沙暴中,他对自己的出行曾产生过一丝后悔之情,但随着狂风的平息,这念头似乎也被沙暴卷走了,心中仅存留下一股庆幸、自豪之感。“沙暴不过如此!走!”他像怀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古代出征将士一般,又踏上了征程。
长城,世界建筑史上的七大奇迹之一。阿波罗号宇航员在太空中回望地球时,小小寰球一片迷蒙,唯有长城像一条闪光的带子熠熠夺目,它成了在太空中回顾地球时,见到的唯一的人工建筑痕迹。每当人们想起它时,总是把它与壮丽、雄伟的八达岭联系在一起,却往往忽视了它与西北的荒漠古道,与千古流传的悲凉诗句也联系在一起,“缭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徒步考察长城,不同于徜徉在西子湖畔,泛舟于昆明湖上。用两条腿去丈量万里长城,这是强者的事业!
刘雨田还是个文学爱好者,翻开他的旅行日记,里面有他自己写的不少诗。明天是我们主办的创作系列讲座第四讲,主讲人是张贤亮,我想给他送一张票,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走进宁夏博物馆,穿过前殿,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听说刘雨田住在这里。一间办公室亮着灯,我走上前去,轻轻叩门,老刘迎了出来。
“请进,请进!”他热情地招呼。
6平方米左右的房内,摆着一张行军床,靠墙放一张办公桌。
“看!《宁夏境内长城初探》《漫谈秦长城》《长城史话》这几本书都是博物馆的许成送我的,哦,宁夏人民出版社的同志们也送给我不少资料。”老刘边说边从桌头的小书架上取下几本书递给我。
“我这一路可遇到了不少好人哪!”
刘雨田这个坚强的汉子有些动情了。他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手指向标有长城标志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