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心中那片神圣

三、为了心中那片神圣

当世界变得纷繁,变得精彩而又无奈的时刻,当无数人在现代物质利诱前抛出良心,跪拜于孔方兄脚下的时刻,要卫护事业的神圣与艺术的圣洁,就更其艰难,所付出的牺牲与奉献便愈显可贵!

●寻求

一方贫瘠的土地,却承受着超载的人口重负。许多时日过去了,然而那由贫困、愚昧所组成的现实——裸露的大山、木讷的眼神、浑身是土、光屁股满地跑的小孩,却似沉重的阴影,深深地留在了王志洪的心底,挥之不去。前不久,他们曾在那样的村庄里演过戏。

宁夏呵,你太需要有一种生存的紧迫感了!大声疾呼,这应是文化工作者的责任。全团大会上,王志洪慷慨陈词:“我们一定要创作出我们自己的《红白喜事》!”是的,要创作出一部透着黄土情、塞上韵,揉着宁夏人民忧思与欢乐,为父老乡亲鼓劲提神的戏剧来!田埂、炕头、场院上、农舍里,他们时时在寻觅,寻觅灵感,寻觅素材。

“哎,咋说哩!扶贫要扶志呢嘛。俺们乡的那个小寡妇,生生是把个冷石头捂暖了,过去谁也劝不动的懒汉,现在赶谁都勤快,小日子富得流油呢。要不咋说人乏不算乏,心乏没办法呢嘛!”大胡子乡长连说带比划,把人差点笑岔了气,似一道闪电刺破了思维的沉幕。王志洪心里一个激灵,“嘿,有了!咱的戏核有了。”他乐得差点喊出了声。一部日后享誉京都,反映大时代变革风云中,塞上黄土地一群庄稼汉思变、思改、扶贫治懒,发人深省、给人启迪的无场次大型话剧《这样的庄稼汉》的主题就此产生了。

团长王志洪、书记郝云飞、编剧刘文惠盛情邀来农村的大叔大爷,村长、乡长、书记,郊区的宣传部部长、文化干事。他们把构思好的故事情节讲给父老乡亲们听,请他们提意见。一遍遍讲,一遍遍改。艺术家们顽强地寻求着与人民思想感情的相通相连!

受群众欢迎,受专家赞赏的《这样的庄稼汉》终于诞生了。它随着“大篷车”的转动,演遍了宁夏的山山川川。吸引人的剧情,充满个性的人物,独特的塞上风情,透着宁夏农村语言幽默神韵的对白,再加上那活灵活现朴实而充满生活气息的表演,一时迷倒了万千农民观众。他们跟着大篷车转着村地看,老爹看了,又特地领来儿子媳妇一同看,还直对演员们说:“咦——要让嘎子们都受受教育!演的跟俺们村里的事一样样的,说实的,不像看戏,像和俺们闲话呢。”

噢!王志洪们激动,王志洪们感慨。一曲高山流水遇到知音,他们的作品寻找到了人民群众的理解与共鸣!这不正是一切有出息有良知的艺术家所梦寐以求的吗!

《这样的庄稼汉》受文化部特邀进京了。其厚实的生活功底、严肃的艺术追求,使宁夏话剧团获得了极大成功!几年之内,他们又相继创作出《连心村的故事》《女村长》《宝贝蛋与男子汉》等数部话剧,且个个成功。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受宁夏回族自治区文化厅、上海《文汇报》、国家计生委宣教司、中国计划生育协会、中国话剧艺术研究会之托,《女村长》随大篷车万里巡回,为数省农村演出。一路风尘,一路凯歌!

●执着

冷,透彻骨髓的冷。寒风从大篷车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游窜进来,肆虐无忌地剥扯着你的衣裳。严寒残酷地噬咬着仿佛浑身赤裸的身躯。手指、脚趾、脚腕、膝盖,所有关节处感到针扎似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冰冷、疼痛。僵硬的身躯听凭颠簸的大篷车将你抛起扔下。随着车辆的颠簸,王志洪感到尾椎骨一阵阵撕裂的疼痛。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下乡演出中,党员干部坐车要坐后边,睡觉要睡大房。刚才,身为团长的王志洪,理所当然地最后一个爬上车,到底是四十大几的人,身手不那么灵便了,稍稍迟缓了那么一点,“哐”,已启动的车将他狠狠地摔在车厢内一个突起的铁物上。噢——坚持……坚持一下。西海固地区的巡回演出一定要圆满地结束。他知道,此时无论如何松不得劲。连月来在寒冷中持续奔波演出,已使得好几位演员病倒了。老大姐傅亚南白天输液吊针,可等到晚上大幕一开,你瞧吧,灯光下,舞台上的她浑身是戏,刚一亮腔,嘿,台下立时一片喝彩声。那时刻,有哪一位观众知晓她还是个病人?

噢,到了。活动着僵硬的腿脚,一个个“灰猴”似的又蹦了下来。嗬,观众已经来啦。顾不得暖暖身子,马上抖擞精神卸车、装台、化妆、开戏!

气温已降至零下二十度。捞“小寡妇”的王敏一下台口,抱着双冻得火烧一般疼的脚直吸溜。“快,到这儿来暖和暖和。”“砰”舞美队的男子汉从自己脚上蹬下双翻毛大头皮鞋扔了过去。“孙宁,嘿,快上场了,准备。”舞台监督轻轻一声唤,孙宁“忽”地扔掉紧裹着的军大衣。一阵寒风吹来,浑身裸露的腱子肉直打哆嗦。剧情规定他只能穿裤衩背心上台,不说那熊话,他挺了挺胸膛大步流星情绪饱满地登台了。

寒风退缩了,严冬消失了。此时,心中只有那规定中的艺术情景。

将艺术完整圆满地奉献给人民,是大篷车上的艺术家们唯一的心声,是他们不懈、执着的追求。

这份执着——

青青的大山可以作证——攀上海拔3000米的六盘山顶峰,为守护电视转播塔的七位战士认真地做专场演出。持钢枪的男子汉们语音哽咽,热泪随着一声颤巍巍的“谢谢”滚落胸前。

茫茫的草原可以作证——为了不使水文工作者们失望,大篷车载着一天演了两场的他们于崎岖坎坷的路上,于朦胧夜色之中向着草原深处急驶。夜深了,星星当天幕,篝火作灯光,美妙的剧目,精湛的艺术,使兴奋的观众好似灌饮了甘洌的琼浆。

黑色的冰凌可以作证——一步一滑,人推手拉,车与人在铺满冰凌的盘山大道上同行,顾不得害怕,翻越过去,山那边有满场热情的观众在等待着你!

火红的骄阳可以作证——三伏盛夏,舞台上的凳子烤得烫人。演员们顶着烈日,却将片片浓荫留给了观戏的人。

哦,黄风、细雨,更有那千千万万享受了话剧艺术芬芳的父老乡亲都可以证明,证明他们无愧于“人民的艺术家”这几个金子铸成的大字。

“那么苦,那么累,还不就是为了钱呗!”

“钱?我可真没看上每场那几个演出费。”孙宁愤慨之中透着几丝轻蔑。“我就是想当个好演员,想拿话剧奖,想争一口气!”这小子,为了大篷车上的演出,拒绝了出国经商的机会,拒绝了好几出报酬丰厚的电视连续剧的演出邀请。哦,不仅仅是他。孙宁的好哥们儿,团里一伙齐刷刷的小伙子:黄得勇、蔡棣、李江天、夏玉庆、殷小晶……个个是好样的。正是他们,用心血用智慧设计制作成功全国第一座一专多能的大型话剧流动舞台。换代的大篷车轻捷、方便、美观,可与任何一座正规舞台相媲美。它的出现,震惊了中国舞台美术界!而这一切创作的灵感与动力全部来源于一点——要让农民看到正规的、高水准的话剧演出。面对艰苦的条件,频繁的奔波,付出大于酬劳的生活,小伙子们众口一声:“我们觉着这样活得充实!”多么难得的一个充满了人民性的艺术团体!他们以严谨朴实的台风、戏德,以高标准的表演水平赢得了观众的心,维护住了自己心中的那片艺术的神圣!

文化部的罗英同志激动地逢人便说:“难得,难得!这是艺术界的宝贝,是咱们艺术界的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