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路……有吗?

二、路……有吗?

1984年,改革的大潮波澜壮阔。中国,从农村到城市,处于前所未有的激昂与振奋之中。而与此相反,—种慵懒、迷惘、无望的情绪却似腐败的霉菌在剧团中迅速地蔓延。大世界与小环境几多的不和谐哟!不练兵,不打仗,再强的部队也将溃散,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话剧和剧团的出路在哪里?一个令人焦灼不安的命题困扰着艺术工作者们。

●成功的尝试

星光与灯光,伴随着激烈的论争。

“我们不能困守于一座30万人口的小城。宁夏90%以上的人口都在乡镇。农村——20世纪80年代一个巨大而又被忽视和遗忘了的演出市场在渴盼着我们。”

“话剧,农民们能欣赏得了吗?”

“你首先得让他欣赏得到你的话剧,你才能知晓他们的感受。坐而论道永远不会得出结论!”新任团长王志洪快人快语。他一向崇尚“强者的逻辑是行动,弱者的逻辑是议论”这一波拿巴的名句。

改革的方案迅速推出——

建立剧组经营承包责任制!实现演出市场的战略转移!

一台短小精粹适合农村演出的小戏投入了排练;一辆普通的解放牌卡车改装成适宜下乡演出的“大篷车”。

即将下乡的“大篷车”就要启动了,自治区文化厅厅长袁宗杰急急赶来送行:“你们这一步走得好!坚持下去,我给你们写文章!”铿锵有力的陕西腔,振奋起人们的几多情绪。

七月的骄阳,肆无忌惮地向着山川万物喷射着烈焰。凹凸不平的土路上,大团大团焦黄的尘土,紧紧追随着颠簸前行的大篷车。猛的——个刹车,喧嚣飞扬的黄尘呼啦一下,拥挤着窜进了蒸笼般的车厢。话剧团的俊男靓女们嬉笑着由车尾蹦下来,仔细一瞧,哈!一个个全成了地道的“灰猴”。

噢!真舒畅呵——一条宽阔的大河横躺在眼前,河面子荡如砥,绸缎般温柔的河水舒缓地奔涌着,抖动出一派灿烂的金黄。远望,对岸横亘的鄂尔多斯台地与大河相伴绵延而去。

“嗨,哥们儿,那就是咱们今晚的演出地——陶乐。”王志洪手指对岸高喉咙大嗓儿地宣布着。

在大河与台塬之间,一条狭窄的绿色平原展现于演员们的视野。陶乐——依傍在大河拐弯处,一个宁夏最小、地理位置最封闭的县份。

当晚霞逝去了最后一抹红艳,与四野袅袅升起的炊烟融成一片黛蓝色温馨的暮霭时,高悬起的演出照明灯向夏日朦胧的夜色挥洒出欢乐的光明。乡亲们三五成群,你呼我唤,相约着由田野、小路、村头,向那片欢乐的明亮奔去。

坐的、蹲的、站的,打着蒲扇的,端着大海碗吸溜吸溜吃着辣子拌面的,密密匝匝地把个演出场地围了个严。

“宁夏话剧团演出现在开始。独幕剧《鸡鸣声声》。”女报幕员圆润的声音在乡村的夜空中轻轻飘荡。

剧情紧张而又富有喜剧性地展开。喜、笑、怒、骂,麦克风清晰地把对白传向寂静的四野。突然,“哄”的笑声直冲天际,惊醒了满天的星星。好一个美丽的塞上夏夜哟!

“哎!美气得很么!这说的咋比秦腔唱得还美?”听着乡亲们的议论,王志洪明白,农村需要话剧,这一步算是迈对了!

●未曾有过的“洽谈会”

改革,首先是思维方式的变革。

宁夏话剧团以前所未有的大胆与慎重推出了大型话剧《红白喜事》演出洽谈会。

宁夏艺术界震动了!

1984年12月28日晚,宁夏话剧团以十分的热情,十二分的谦恭,迎来了银川郊区60余位乡长、村长和农民代表,请他们来审看《红白喜事》首场演出,并洽谈演出计划。

戏开了。躲在屏风后的王志洪心里一面小鼓敲得嘣嘣响。在北京观摩了十多台全国有影响的戏剧,左挑右选,揣摩着农民兄弟的心思,捧回了个《红白喜事》剧本,戏也立起来了,可人家认不认可呢?这会儿,心里忽然变得特没底。导演王德龙默默地靠了上来。为了这出戏,这位老大哥可没少花心血哟。他提出了将对白全部改为方言的大胆建议,同时对服装、场景重又做了精心设计。一个目的,让咱宁夏的庄户汉们看着亲切,看了想看。

10分钟一过,嘿,有门儿,出效果了。五志洪只觉衣角被人一拽,办公室主任唐立玲正乐得冲他眨眼呢。再往下,你瞅去吧,60余位观众,包括来鼓劲的自治区文化厅领导,该笑的地方全笑了,该哭的地方也全哭了!

戏一结束,没容你开口,兴奋的乡长、村长们立时就抢着预订了26场。没拍板的也一个劲说:“这么好的戏咋能不看呢,回去商量下个合适日子,包准请你们去演。”意犹未尽的乡长、村长们这个说:“农村媳妇子穿上高跟鞋是这么个走势。”那个说:“老婆子不带镯子可都带表呢,衣服甭穿的太土气。”哈,艺术细节方面的有益建议还真提了一大堆。

兴奋的观众。激动的演员。在这热烈的氛围之中,王志洪一班人隐隐感到:排一出戏,赔一堆钱,剧团连夜餐费也发不出的历史可能要结束了。

又是一个人寿年丰的冬腊月。《红白喜事》演满100场次。一个戏能在宁夏演满100场,那是啥年头的事了?这一天,大幕一落,女演员们顾不得满脸的油彩相互拥作了一团,小伙子们一蹦子蹿出去将一挂长长的鞭炮点燃!寒夜中,欢笑夹杂在那“噼噼啪啪”耀眼缤纷的火红里,显得格外的喜庆,给人以无限的鼓舞与希望。

年底总结大会,自治区文化厅厅长袁宗杰喜眉笑眼,甩着他那干巴利落脆的陕西腔说:“今年,1985年,你们演了100场,我给你们发红包。明年,再演100场,我还亲自来给你们发红包!”

第二年,大篷车载着“红剧组”还真又演了100场!除此而外,剧团的儿童剧组,在副团长杨宝丰的率领下,拉着板车辗转于全区各中小学演出儿童剧也达百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