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

B2

“四个第一”“活学活用”,20世纪60年代的大学校园里充满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是人们不厌其烦重复不休的话题。

宁夏大学汉语言文学系的学生们野营军训于贺兰山下。整日的操练、爬山。每当休息的哨音响起,疲劳立时将年轻气盛的学子们歪七扭八地打翻在地。

同学们休息去了。阳光照射的笔架峰下,唯有柴建方独自一人还在寻寻觅觅。他在警告自己,不能失去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采集贺兰石。听说贺兰石不仅是制砚的绝好材料,也可用于篆刻呢。

书法与篆刻,一对孪生姊妹艺术。前辈大师邓石如、吴昌硕、齐白石……无不是精于书法又长于治印的。是好的书法家,哪能不懂篆刻呢?痴迷于翰墨的柴建方,磨石操刀,又寄情于金石方寸之间,当然是再应该不过的事了。

然而,书法与篆刻的习练却是要依托于材料的。对于完全依靠助学金生活的柴建方来说,为得以挥毫而坚持购买五分钱一包的墨水精,已掏尽了羞涩荷包里的最后一枚硬币,哪里还能有多余的钱去购买石料?不要说什么“田黄”“鸡血”,就是那极普通的一角钱一方的“青田石”,他也买不起啊。只有那随手可得的橡皮、肥皂才是他练笔的材料。

唱着进行曲《打靶归来》,“战士们”返校了。柴建方除背包外,还比同学们多了一书包的宝贝——贺兰石。几十里的急行军,书包中的贺兰石让他真切地感受着艺术的分量!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心中却充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是的,能与所喜爱的书法金石艺术相伴,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况且青年的中文系大学生毕竟已将最困窘的少年生活时期留在了过去——

当饥馑的魔影逼迫着他的家庭由迁居地宁夏青铜峡又返回故土河南郸城时,少年柴建方,像是一粒从炸裂的果荚壳中进出的籽种,脱离母体,留在了这异乡的塞外黄土高原。为了继续他的中学学业,为了那一次难忘的国庆十周年书法展览,他勇敢而又倔强地告别了父母。三年前,初中生的他所写的一幅作品被选入了县上举办的书法展览。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辉煌。艰辛苦涩的现实生活,毕竟透出了理想生活的美好光芒。为了实现未来的理想,农家少年柴建方离开了父母的荫庇。为此,他过早地体味了生活的艰辛——

为了学业,为了吃饭,为了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准,也为了那心爱的书法。学习之余,他曾——

为农贸公司装卸货物;为园林场薅草间苗;到建筑工地搬砖和泥;在校园里拉煤运炭、刻写蜡版……整个高中期间,他没有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生活是艰辛的,而正是这种艰辛锻造了他坚毅的品格。二十年后,在成熟的作品中,在他独特的书风和印风里,你不难读出这感人的坚毅!

师范大学生的待遇,使柴建方摆脱了冻饿之虞。他如饥似渴地投入了学习。图书馆里,一本《说文解字》令他如醉如痴。甲骨、金文、籀文、小篆、隶书、草书、楷书、行书,他游弋于中华千年文字演变的长河之中。练字习篆,《说文解字》当为第一教本。遗憾的是,工具书不能朝夕在手,于是,他一字一字,一笔一画地将《说文解字》中的篆字完整地抄摹了下来。

大学数年,柴建方于知识的海洋里贪婪地吮吸着,且刻苦而又扎实。二十年后,著名书法家胡公石老先生感慨评之:“建方生于中州,长于宁夏。由一农家孩子成长为艺术家,所恃者何?只能是学习的勤奋和磨炼的艰苦。”

“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生活与知识为我们铸就了一位丰满的书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