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铺路人——记老作家、老编辑路福增
他随手几笔,几只惟妙惟肖的小动物,就活泼泼地跑了出来。臭狐狸一手叉腰指着天空,闭起一只眼斜睨着两只张大了的三瓣嘴,傻呵呵的小白兔,讲着什么谎话。大恶狼高举前爪,仰天狞笑,露出一嘴尖利的牙齿,还有那机警的梅花小鹿,傲视一切的大公鸡……无不各具神态,充满稚趣,细看,真有些韩美林动物画的神韵呢,“妈妈快看呀。”坐在一边看他画画的小朋友乐得直喊。“送给你。”他把这张画拍在了小家伙的手里。这下把个小鬼头高兴得连蹦带跳地叫着跑了。在座的人都禁不住笑起来:“路公啊,路公,看来小动物和小朋友可真跟你有缘分,这缘分斩不断啦!”
是斩不断啦。三十八年前的《人民文学》编辑部青年美术编辑路福增同志,利用业余时间写出的反映儿童纯洁友谊的短篇小说《两个孩子》,发表在《文汇报》副刊上,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沿着儿童文学创作的道路一直走下来,不管途中是寂寞还是喧闹。如今,他已成为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身任《朔方》文学月刊主编、作协宁夏分会副主席。文学界的朋友们尊称他路公。
20世纪50年代初期的路福增,好快活,好忙哟!
庆祝北平解放的腰鼓声,使他这个早就向往“西山是个好地方”的青年学子,从大学一年级的课堂里跑出来,投身到了轰轰烈烈的革命队伍中去。那是一个崇尚革命浪漫主义情怀并且奋不顾身投身现实革命斗争的年代。年轻的路福增,放弃了经济系的学习,考进了华北大学三部美术系。当时的华北大学是一所培养革命干部的新型学校。自幼就爱好美术、文学的路福增,可找到了发展个人才能的广阔天地。他用一支多彩的笔,跟随华大文工团二团美术组,下厂深入生活,搞宣传,不久又调往刚刚创刊的《人民文学》任美术编辑,真是如鱼得水。
他既任美术编辑,又兼出版工作,初步建起《人民文学》档案制度。编辑之暇,他除搞文学创作,还不忘学习,常到中央美院去听“蹭”课。各类文学书籍更成了路福增须臾不离的心爱之物。他如饥似渴地读书,因为他懂得,要想出色地工作,必须不断地从知识的海洋中去汲取。他努力虚心地向老一辈请教,直到几十年后,他仍然不忘当年曾严格要求,谆谆教诲自己的张天翼、严文井、肖殷、杨思仲、秦兆阳、李清泉、玛金等老一辈同志,他认为自己之所以有一定的工作能力,是与这些同志的教诲分不开的。
青年时代的他,为自己一生的事业奠定了坚实的知识基础。
浑身充满活力的青年路福增,写诗,写评论,写小说,多方涉足,四面出击,收获颇丰。在文学的广阔原野上,他正在寻找一条适于自己行走的路。除此原因而外,当然这也与他在《人民文学》的工作有关。在做美术编辑之后,他做过小说、评论、诗歌编辑,他的写作目的明确:创作是为了更有助于工作,做什么编辑,就写那一类文章。然而短篇小说《两个孩子》及《白脖鸽子》的创作,更充分显露了他在儿童文学创作上的才情。独具慧眼的《少年报》,一下抓住这位儿童文学作者就不再放松,此时他自己也对儿童文学有了更浓厚的兴趣。短短几年中,《早晨》《一颗红色的圆石子》《应该给谁》《找书包》《小金毛》等一篇篇小说、童话接连由他手中飞出,以笔名路展等相继发表在《少年报》《中国少年报》及其他一些文学刊物上。1955年,他以创作的儿童短篇小说《白脖鸽子》为题名的儿童文学短篇小说集,也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他塑造起一个又一个真诚、善良、美好的形象,奉献给小读者。用优美动人的故事陶冶着孩子们的情操。他知道自己所负责任的重大:幼小的心田,渴望甘甜雨露的浇洒。美好的心灵之苗,是在孩童时期胚胎、发芽。他不曾忘记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所写的《爱的教育》中,那些纯真感人的故事在自己幼年心灵里曾引起过的震颤。
无数的小朋友们通过作品认识了路展,而路展也从自己的作品中认识了自己。他将自己的才华,专注于这片天地——儿童文学创作。
1956年,路福增以一位颇有名气的青年儿童文学作家的身份,参加了全国首届青年文学创作会议。
呵,欢乐的“白脖鸽子”在蓝天中自由地翱翔。
然而,晴空中也会飘来乌云。逆境中的路福增,并没有放弃对生活的执着追求和对孩子们的满腔热情。希望之火没有熄灭,他奋发努力,不辍笔耕。童话《小铁脑壳遇险记》《小鹿银点点》《小苹果树找医生》……一批更臻成熟的作品问世。在武汉、北京、杭州、沈阳……的舞台上,根据他的童话《小铁脑壳遇险记》改编的同名童话剧上演了。这个愣头愣脑,又勇敢、又聪明,勇于认错改正的小黑蚂蚁——小铁脑壳,受到无数小同学的欢迎。二十年后,当年的小观众之一,宁夏作家杨仁山,仍常常兴奋地谈起昔日看剧的快乐,津津有味!
不光是小铁脑壳享有殊荣,那棵“小苹果树”,在神州迎来第二个春天的时候,也荣获了全国第二次少年儿童文艺创作奖,这是我区作家第一次在全国性评奖中获得荣誉。还有那《红色医生李贡》由《人民文学》刊载后,在数百万青少年中引起强烈反响,为他们心中树立了一座崇高灵魂的丰碑。此篇文章被选入全国中专语文教科书。
年华似水,“作家路展”“编辑路福增”,在人生的征途上并肩赛跑。思想解放的浪潮席卷神州,一股蓬勃的生气充溢于儿童文学作家路展的胸间。孩子们,孩子们,我来了,我要为你们写作。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中的笔,他有那么多的话要对可爱的孩子们讲。十年啦,他曾在痛苦中煎熬、学习、反思,他要把自己成熟的思想化作最有趣、最生动、最美丽的故事告诉给他的小朋友们:生活中不光有美丽的鲜花,明媚的阳光,生活里也有黑暗的角落,阴险的毒蛇。大千世界丰富而又复杂,这就要求孩子们不仅英勇,有公德还要有智慧,有思想。像天使安琪儿一样的孩子不能生活在凡间。
他拿起笔,创作的热情像火山一样喷发。《百灵歌》《皮褂子和皮领子的故事》《雁翅下的星光》《绿色的歌》《幸福泉》《动物园里的故事》《猫咪和他的姑姑》……作品像汩汩的泉水不断地涌流出来,人们欣喜地注视着这位盛年作家的丰硕成果。在全国儿童文学评奖中载誉归来的仙、苹果树请医生》,几年内再版达百万册。《雁翅下的星光》《小青蛙的话》分别获得自治区第二、第四次文学评奖中一等奖及儿童文学作品奖。《猫咪和他的姑姑》是广播剧,荣获1985年全国儿童广播剧“金猴奖”中的好节目奖。天津新蕾出版社还出版了以《小鹿银点点》为题名的童话集。
路福增向社会奉献出的是自己心灵的结晶,得到了社会的承认。著名作家张贤亮说:“路公不写则已,一写就出手不凡。”出手不凡,就是公论。但路展自己并不这样认为。他总说:“写时满意,但过后又总不满意。”哦,是的,一个不断追求的人,是永不会自我满足的。他要求自己的作品从儿童的情趣出发,发掘出幽默感,将教育融到笑声中去,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这是多么苛刻的自我要求呀!
“嗨,让孩子们给提提意见。”
“路公,孩子们给您提意见了,说这本杂志上要都是路伯伯写的故事就好了。”
噢,小读者别着急,你们的路伯伯还要为你们写好多好多故事呢。《动物园里的故事》(续集)、《猫的故事》《乡下的故事》……他的肚子里装的多着呢!路伯伯不会让你们失望!因为他把满足你们的要求,看成是自己应尽的责任!
向我们可爱的世界尽一份职责,对于一般人来说,他已算圆满地交了一张人生的答卷。路福增却不允许自己只尽一种责任,他总是严肃地说:“我首先是位编辑。”是的,他不仅是儿童文学作家路展,他首先是编辑路福增同志。这是组织、工作对他的要求,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几十年的工作历程表明,他无负于宁夏文学界所授予他的“耕耘奖”荣誉。
1961年,奉组织之命,路福增的档案里带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一份材料被调离了《人民文学》编辑部,离开了北京。十多年啦,他将自己黄金般的年华留在了那里。先当美术编辑再是小说编辑,又做评论编辑,最后是诗歌编辑。十八般武艺样样入魔似的操练过,且日渐习之益精。现在要让他离开了。这里有他培养、联系的作者,有他熟悉的工作。当他任诗歌组副组长时(无正组长),主持搜集整理的毛主席《词六首》已呈函主席请求订正准予发表,而今还没回信……这一切都令他眷恋。因为他把自己生命焕发出的热情投入在了这一时期的编辑工作之中。
离开首都来到塞上,富有编辑经验的路福增看到,1961年的宁夏诗坛作品比较弱,他担任《宁夏文艺》诗歌编辑后,立即从培养、扶植作者人手,对这种状况给以扭转。此后,他又组织了诗人朱红兵、丁文庆、郑正、万里鹏、董炳新五位同志的一批诗作,将它们推荐给《人民文学》发表,首次通过全国性刊物将宁夏作家的作品介绍给更广大的读者。
发现、培养、扶植一个又一个作者,路福增同志将这看作是一位编辑责无旁贷的职责。
1979年,《宁夏文艺》小说编辑杨仁山给他拿来一篇名为《四封信》的小说稿,稿件署名张贤亮。看到这个名字,老路立刻觉得一股亲切而又激动的感情流过全身。十七年前,他曾刊发过这位作者的诗作,而后作者去向何方就不得而知了。不曾想今天他还活着!路福增迅速看完稿件,以其敏锐的文学感受力判断:“作者在小说稿中已表现出其超出一般深刻的思想,只是囿于某种艺术表现手法上的拘谨。”此后几个月中,路福增、杨仁山和其他同志,多次请张贤亮到编辑部来,针对他的稿件提出修改意见,与他共同商谈作品的修改方案。与此同时,一个明确的具有战略眼光的思想在路福增的头脑中形成:防线的突破,必须要有尖刀班的插入,唯其如此,后续部队方可跟上撕破裂口,扩大战果。作为编辑,在作家的培养问题上也应这样认识。即抓住重点,培养一个,达到带动一批,推动全局的目的。要想打破宁夏没有在全国产生影响的作家之局面,那么首先就必须按照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实事求是地分析现状,消除极左思潮影响,批判最没知识最光荣的论调,从现在起就要敢于重点培养、重点扶植、重点宣传最具有潜力的宁夏自己的作家。他提出,要让读者认识张贤亮、熟悉张贤亮、理解张贤亮。在他的影响下《宁夏文艺》连续几个月用头条推出这位作家的作品,引起文学界的注意。《灵与肉》在全国获奖,事实上打破了全国水平高不可攀的神秘感,起到鼓舞斗志、振奋军心的作用,推动宁夏文学创作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从1979年底起,路福增同志排除障碍,先后多次将张贤亮的作品介绍给著名的文学理论家、评论家李兴华、李枫、谢永旺、唐因等同志,请他们著文评介。并请《当代》主编秦兆阳同志注意张贤亮的作品,为张贤亮冲向全国,为当代中国文坛上一颗新星的升起,他尽了一位老编辑的职责。
几十年来,一批又一批的作家在路福增的引导、扶持、培养下成长起来了。对这绚丽而又艰难的事业——文学,他捧出的是一颗赤诚的心!而党和人民也给了他很高的荣誉,1982年他参加了宁夏建设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积极分子大会,1984年又获得了自治区知识分子科技贡献奖三等奖。面对荣誉,他感到自己做得还很不够,他希望为文学事业献出所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