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文明诗学与中国文学传统(上)——自然之思与文学沿革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孔子的这一声感叹,在《论语》绵密的人伦道德教诲当中,确实显得很特别。孔子不一定像尼采所说的那样,将儒家伦理秩序置于变化的河流之上[1],但人性与自然之间的天人秩序及天人视野,在孔子那里是始终存在的。孔子不怎么谈论“性与天道”(《论语·公冶长》),也很少谈论“利与命与仁”(《论语·子罕》),但孔子并非仅仅关注人性化领域与人伦的世界。人性可以很伟大,但失去了天道与自然标准的人性,也容易成为一个失去方向的空转的陀螺,走向迷失、腐朽、变质。因此,通过孔子的慨叹,程颐看到的是“道体”与“天德”[2],戴望看到的是“正朔三而改,文质再而复”的今文经学义理[3]。这结果,就是自然之道或者天道自然,贯通儒释道、穿透真善美、立法天地人,成为一种全方位的文明价值底盘,奠定了中国文化与文明的基础:在这里,自然不仅是文明和人性的基础与起点,同时始终是文明和人性的标准与法则,最后还是文明和人性的完善与完成。这种总体性、全方位、多层次的“自然”,才可以称之为“道”,也即与中华文明的伟大传统相表里的整全的“自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