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骈与散
骈与散
骈散讲骈文和散文,《文心雕龙·丽辞》讲骈文:
自扬、马、张、蔡,崇盛丽辞,如宋画吴冶①,刻形镂法,丽句与深采并流,偶意共逸韵俱发。至魏晋群才,析句弥密,联字合趣,剖毫析厘。然契机者入巧,浮假者无功。
①宋画吴治:语出《淮南子》,春秋时宋人绘画、吴人铸剑,皆极为精妙。
又《文心雕龙·原道》称:
旁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至于林籁结响,调如竽瑟;泉石激韵,和若球锽①。故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彩,有心之器,其无文欤?
①球锽:《说文》“球,玉磬也。”“锽,钟声也。”
萧绎《金楼子①·立言》:
至如不便为诗如阎纂②,善为章奏如伯松③,若此之流,泛谓之笔。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笔退则非谓成篇,进则不云取义,神其巧惠,笔端而已。至如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
①梁元帝萧绎曾自号金楼子,因以名书。
②阎纂:疑为阎缵,西晋人,以直言著称。
③伯松:张竦,字伯松,西汉末年人。
萧统《文选序》:
老、庄之作,管、孟之流,盖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今之所撰,又以略诸。若贤人之美辞,忠臣之抗直,谋夫之话,辩士之端,冰释泉涌,金相玉振。所谓坐狙丘,议稷下①,仲连之却秦军②,食其之下齐国③,留侯之发八难④,曲逆之吐六奇⑤,盖乃事美一时,语流千载,概见坟籍,旁出子史,若斯之流,又亦繁博;虽传之简牍,而事异篇章;今之所集,亦所不取。至于记事之史,系年之书,所以褒贬是非,纪别异同;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赞论之综缉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
①坐狙丘,议稷下:李善注曹植《与杨德祖书》,“齐之辩者曰田巴,辩于狙丘而议于稷下”。
②仲连句:鲁仲连驳斥辛垣衍退秦兵。
③食其句:楚汉相争时,汉派郦食其说齐王。
④留侯:张良封留侯。
⑤曲逆:陈平封曲逆侯。
梁光钊《文笔考》:
沉思翰藻之谓文,纪事直达之谓笔。其说昉于六朝,流衍于唐,而实则本于古。孔子赞《易》有《文言》。其为言也,比偶而有韵,错杂而成章,灿然有文,故文之。孔子作《春秋》,笔则笔。其为书也,以纪事为褒贬,振笔直书,故笔之。文笔之分,当自此始。其后得文意者长于文,颜延之云,“测得臣文”是也。得笔意者长于笔,颜延之云,“竣得臣笔”是也。推之史籍,莫可枚举。故昭明所选多文,唐宋八家多笔。韩、柳、欧、苏,散行之笔,奥衍灏瀚,好古之士,靡然从之。
这里谈到骈文、散文,又牵涉到文笔。先说骈文,上引《丽辞》,是讲骈文用对偶,对偶是骈文的主要特点。这里指出从扬雄、司马相如、张衡、蔡邕,他们在文章中运用对偶,像战国时宋人的绘画,吴人的铸剑,加意修饰提炼,讲究对偶文采。到魏晋作家,在用字造句上讲究对偶,更加精密。然而切合情意的称为巧妙,虚浮不切的没有功效。骈文讲究对偶,还讲究文采和音律,所以这里又引了《原道》中的话,讲龙凤虎豹的纹彩,比骈文的对偶要讲究文采,讲“林籁结响”“泉石激韵”,指音律。骈文的讲对偶音律,跟律诗的讲对偶平仄相类似。这里又牵涉到文笔,六朝时讲的文笔,不限于骈散,兼指诗文,文指韵文,包括诗和骈文;笔指散文。清代梁光钊的《文笔考》,称《周易·文言》是文,即指《文言》中对偶句,如《周易·乾·文言》:“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这就是较早的对偶。称《春秋》是笔,如《春秋·隐公元年》:“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就是散文。到了六朝时候的骈文,除了对偶以外,还要讲究文采音律。这里引了萧绎的说法,称张伯松的章奏是笔,即指散文说的。称文要“绮縠纷披”,即讲究文采;要“宫徵靡曼”,即讲究音律。文除了指诗外,即指骈文了。萧统指出“老、庄之作,管、孟之流”,即子书;“谋夫之话,辩士之端”,记载在史书里,是史书。认为子书史书中的文章是散文,所以不收。“若其赞论之综缉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这里讲的“辞采”“文华”“翰藻”,都指文采,也包括对偶、音律,除诗外,主要指骈文。再加上韩愈《答李翊书》称:“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即骈文的风格,比较藻丽,讲究对偶和音节之美;散文的风格,比较清通,讲究气盛言宜。这是两者粗略的差别。
再就《文心雕龙》文体论里论及的文体风格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