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湖派


阳湖派

清代阳湖县(今江苏武进)人钱伯坰从桐城刘大櫆受业,以其师说授阳湖恽敬、张惠言,二人遂从研究骈文考据之学,转而研究古文。他们对古文的看法,跟桐城派又有不同,因称阳湖派。恽敬批评方苞文:“旨近端而有时而歧,辞近醇而有时而窳(yǔ,粗劣)。”(见下)批评刘大櫆文:“识卑且边幅未化。”(《上举主陈笠帆先生书》,《大云山房文稿二集》卷二)批评姚鼐文:“才短不敢放言高论。”(《与章澧南》,《大云山房文稿言事》卷一)总的认为桐城派三家文内容不够深厚。他在《上曹俪笙侍郎书》里说:

古文,文中之一体耳,而其体至正。不可余,余则支;不可尽,尽则敝;不可为容,为容则体下。……然望溪(方苞)之于古文,则又有未至者,是故旨近端而有时而歧,辞近醇而有时而窳。……然后知望溪之所以不满者(不满王慎中、归有光),盖自厚趋薄,自坚趋瑕,自大趋小;而其体之正,不特遵岩、震川(王慎中、归有光)以下未之有变,即海峰、姬传(刘大櫆、姚鼐)亦非破坏典型、沉酣淫诐者,不可谓传之尽失也。若是,则所谓为支、为敝、为体下,皆其薄,其瑕,其小为之。如能尽其才与学以从事焉,则支者如山之立,敝者如水之去腐,体下者如负青天之高,于是积之而为厚焉,敛之而为坚焉,充之而为大焉,且不患其传之尽失也。然所谓才与学者何哉?曾子固(巩)曰:“明必足以周万事之理,道必足以适天下之用,智必足以通难知之意,文必足以发难显之情。”如是而已。(《大云山房文稿初集》卷三)

恽敬认为“有意为古文,而平生之才与学,不能沛然于所为之文之外,则将依附其体而为之;依附其体而为之,则为支,为敝,为体下,不招而至矣”。有意要写古文,但才与学都不够,勉强去写,就写得支离,写得有弊病,写得体下。按照他的要求,“明必足以周万事之理”,才学不够,不能周知万事之理,讲得就不免支离破碎;“道必足以适天下之用”,才学不够,讲的道不适用,用起来就有弊病。“智必足以通难知之意”,才学不够,不能通难知之意,勉强说来,文体就显得低下。这是由于才学薄弱,想的有毛病,所见者小造成的。方苞才学不够,所见多歧而不正,文辞粗陋而不精。那怎样改进呢?他在《大云山房文稿二集自序》里说:“文集之衰,当起之以百家。”又说:

敬观之前世,贾生自名家、纵横家入,故其言浩汗而断制;晁错自法家、兵家入,故其言峭实;董仲舒、刘子政自儒家、道家、阴阳家入,故其言和而多端;韩退之自儒家、法家、名家入,故其言峻而能达;曾子固、苏子由自儒家、杂家入,故其言温而定;柳子厚、欧阳永叔自儒家、杂家、词赋家入,故其言详雅有度;杜牧之、苏明允自兵家、纵横家入,故其言纵厉;苏子瞻自纵横家、道家、小说家入,故其言逍遥而震动。

恽敬主张学习诸子百家之说,认为诸子百家“而其得者,穷高极深,析事剖理,各有所属。”“故曰修六艺之文,观九家之言,可以通万方之略”(同上)。

阳湖派要使才学积厚来纠正桐城派的才力薄弱。试看阳湖派古文,如上引《大云山房文稿二集自序》,论“文集之衰,当起之以百家”,历举自贾谊至苏轼十二家,每家皆举其自诸子中两家或三家入,因而其言有独得之功,所论可以征其学识。再看张惠言《词选序》:

宋之词家,号为极盛,然张先、苏轼、秦观、周邦彦、辛弃疾、姜夔、王沂孙、张炎,渊渊乎文有其质焉。其荡而不反,傲而不理,枝而不物,柳永、黄庭坚、刘过、吴文英之伦,亦各引一端以取重于当世。而前数子者,又不免有一时放浪通脱之言出于其间。后进弥以驰逐,不务原其指意,破析乖剌,坏乱而不可纪。

这里,张惠言把宋代的词人分为两类,一类是“渊渊乎文有其质”,是好的;一类不免有“一时放浪通脱之言”,是有缺点的,他们的影响也不好。这样说,显示他对宋词确有研究,能说出自己的体会。这样看来,阳湖派主张加强才学,他们确是这样做的。因此,他们的古文按照他们的要求来说,有比较朴实而深宏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