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曲
诗、词、曲
今卫尉少卿字弘基(赵崇祚),以拾翠洲边,自得羽毛之异;织绡泉底,独殊机杼之工。广会众宾,时延佳论,因集近来诗客曲子词五百首,分为十卷。(欧阳炯《花间集序》)
而自《花间》以后,大都类似清溪曲涧,虽未尝没有曲折幽雅的小景动人流连,而壮阔的波涛终感其不足。……《花间》诸词家走着狭深的道路,对民间的词不很赞成;实际上他们也依然部分继承着这个传统,不过将原来的艳体部分特别加大、加工而已。……此后的发展也包括两个方面,举重点来说:其一承着这传统向前进展,在北宋为柳永、秦观、周邦彦,在南宋为史达祖、吴文英、王沂孙,等等;其二不受这个传统的拘束,有如李煜、苏轼、辛弃疾,等等。(俞平伯《唐宋词选释》前言)
尝谓词毗于柔,曲偏于刚,诗则兼二者之美。词虽出于北里,早入文人之手,其貌犹袭倡风,其衷已杂诗心,多表现作者之怀感,故气体尚简要。曲则直至今日犹未脱其歌场舞榭之生涯,犹重听众之情感,虽文家代作,不能与伶工绝缘,故情韵贵旁流。词静而敛,曲动而放。词纵故深,曲横故广。以词事为曲,必拘而不化。以曲笔为词,必直而无韵……窃谓诗之于词,不仅齐言与长短句之别,故“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不是五言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又不是七言诗也。词之于曲何必不然。若“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还魂记·惊梦》),又不像《沁园春》中四句也。此种区别,貌似玄虚而中甚切实。(俞平伯《词曲同异浅说》)
这里指出诗、词、曲三种体裁的风格不同。《花间集》的词,内容是写艳情,风格极为轻细。像欧阳炯说的,用翡翠鸟的羽毛来比,用神话中鲛人在水底所织的轻绡来比,都是极为轻细的。这跟诗反映的各种广阔的生活,有的像壮阔的波涛,风格不同。诗比较俊逸,词比较轻靡。诗也有写得轻靡的,那就像词而不像诗了。如宋代晏几道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是词中的名句。这两句是从前人翁宏《春残》诗中借来的①。这两句在《春残》诗中并不著名,借用到词里就成为名句。再像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也是词中名句。他又把这两句写在《示张寺丞王校勘》这一首七言律诗里,并不著名,说明这两句的风格轻细,适于作词,不适于作诗。这说明诗和词风格的不同。这是指婉约派词说的。至于豪放派词,打破诗和词的界限那又当别论了。这里又指出词和曲的不同,词偏于柔婉,曲偏于刚健,那也是指柔婉派的词说的。这里也举了曲中的名句,认为放在词里不够柔婉。其实词和曲在风格上的区别,还在于词多用文言,曲可以用白话,还有文白的不同。如白朴《阳春曲·题情》:
从来好事天生俭,自古瓜儿苦后甜。奶娘催逼紧拘钳,甚是严,越间阻越情忺。
这里就有白话的词,像“瓜儿”,“奶娘”指娘;“拘钳”,拘束钳制;“情忺”,情投意合。类似这样口语中的词,词里是不用或很少用的。
①翁宏:唐末五代人,其诗《春残》(一作《宫词》)有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