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派
公安派
袁宏道字中郎,公安(在湖北)人,与兄宗道,字伯修,弟中道,字小修,合称三袁,是公安派。他们反对七子派,也反对唐宋派。宏道《叙小修诗》说:“秦汉而学六经,岂复有秦汉之文?盛唐而学汉魏,岂复有盛唐之诗?唯夫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所以可贵,原不可以优劣论也。”因此反对模仿。袁宏道在《与江进之》里说:“古不可优,后不可劣。若使今日执笔,机轴尤为不同。何也?人事物态,有时而更,乡语方言,有时而易,事今日之事,则亦文今日之文而已矣。”宗道《论文上》反对模仿,反对割裂古语,反对地名官衔不用时制,这是反对七子派的。《论文下》称:“口舌代心者也,文章又代口舌者也。辗转隔碍,虽写得畅显,已恐不如口舌矣,况能如心之所存乎?”又称:“有一派学问,则酿出一种意见;有一种意见,则创出一般言语。无意见则虚浮,虚浮则雷同矣。”这样来谈创作。不仅反对学秦汉,也反对学唐宋了
宏道论文,反对模仿,但又提出文历久则敝,所以要因时而变。就因时而变说,对明七子的复古又有一种评论,他在《雪涛阁集序》里说:“夫法因于敝而成于过者也。”从晚唐之敝,提出宋诗“大变晚习”,“然其敝至以文为诗”,“近代文人始为复古之说以胜之,夫复古是已,然至以剿袭为复古,句比字拟,务为牵合”,又非变不可了。这样说来,宏道看到了文久必敝,救敝所以要变,那么七子派的复古所以救宋诗末流之敝,在这点上也可以称“是”。但七子派又有敝,所以公安派起来救敝。照这样说,公安派也会有敝,这点,中道在《阮集之诗序》里说:
国朝有功于风雅者,莫如历下(李攀龙)。其意以气格高华为主,力塞大历后之窦(指中唐以后,即晚唐与宋诗的流弊),于时宋元近代之习为之一洗。及其后也,学之者浸成格套,以浮响虚声相高,凡胸中所欲言者,皆郁而不能言,而诗道病矣。先兄中郎矫之,其意以发抒性灵为主,始大畅其意所欲言,极其韵致,穷其变化,谢华启秀(陆机《文赋》:“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耳目为之一新。及其后也,学之者稍入俚易,境无不收,情无不写,未免冲口而发,不复检括,而诗道又将病矣。……夫昔之功历下者,学其气格高华而力塞后来浮泛之病;今之功中郎者,学其发抒性灵而力塞后来俚易之习。有作始自宜有末流,有末流自宜有鼎革,此千古诗人之脉,所以相禅于无穷者也。
这里讲的,同宏道的论点一致,即后七子用气格高华来救浮泛之病,他认为有功,并不完全否定。对于公安派的文论,主要在“发抒性灵”,“极其韵致,穷其变化”。要求诗文充分表达个人的个性,表达个人的情思,打破一切束缚,这就是变,这样的诗文才有韵味。但就文学的必有流弊论,公安派的末流是趋向俚易,一定又有人起来纠正它的,这是极为通达的论点。
公安派“发抒性灵”“极其韵致”的作品,如宏道的《晚游六桥待月记》:
湖上由断桥至苏堤一带,绿烟红雾,弥漫二十余里。歌吹为风,粉汗为雨,罗纨之盛,多于堤畔之草,艳冶极矣。然杭人游湖,止午未申三时,其实湖光染翠之工,山岚设色之妙,皆在朝日始出,夕舂未下,始极其浓媚。月景尤不可言,花态柳情,山容水意,别是一种趣味。此乐留与山僧游客受用,安可为俗士道哉!
公安派的文学,正是这样“发抒性灵”,发个人的独特感受,打破了模仿的文风,具有清秀新鲜的风格,开拓了晚明小品的领域,展现了一种新的表现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