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散文显示南北的不同文风
先秦散文显示南北的不同文风
先秦散文显示南北地域的不同风格,突出地表现在《论语》和《庄子》上,这正好像《诗经》和《楚辞》表现南北诗歌的不同风格。
《论语》是孔子的学生和孔子学生的学生记录孔子和他的学生的言论,也包括一些行动。《论语》散文的特点,是语言生动,有的能反映人物的性格,有形象性。总的看来,是反映现实的,思想深刻,影响深远。如《先进》的“侍坐”章: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
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比你们年纪大),毋吾以也(人家不要用我)。居则曰(你们平日闲居说):‘不吾知也(人家不知道我)。’如或知尔,则何以(怎么办)哉?”
子路率尔(不假思索地)而对曰:“千乘之国(有一千辆兵车的诸侯国),摄乎(局促地处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对外抗敌),因之以饥馑(国内有灾荒);由(子路名)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大道理)也。”
夫子哂(微笑)之。
“求(冉有名),尔何如?”
对曰:“方六七十(六七十里见方的小国),如(或)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使人民富足)。如其(至于)礼乐,以俟(等待)君子。”
“赤(公西华名),尔何如?”
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在宗庙里祭祀等事),如会同(或在和外国会盟),端章甫(穿礼服,戴礼帽),愿为小相焉(愿做小的司仪)。”
“点(曾皙名),尔何如?”
鼓瑟希(他弹瑟近尾声),铿尔(铿的一声),合瑟而作(起立),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所讲的)。”
子曰:“何伤(有什么妨碍)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在舞雩台上吹风),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同意)点也。”
这章在《论语》中是较长的,它写了五个人,都写出了五人的思想神情。孔子是老师,他要四个学生讲他们的志愿和作为。他开头讲的话,从自己的年老和没有人用他讲起,讲得谦虚,他是平等待人的。他笑子路。他认为治国要讲究礼让,子路不讲究谦让,所以笑他。但也只是微笑一下,没有对他提出批评,这也是他平等待人的地方。他赞同曾皙的话,反映了他开头说的没有人用他,所以他只能这样,这里反映出他的思想感情。再像写子路,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讲礼让,这里反映出子路直爽的性格。子路讲的是治理千乘之国,是较大的诸侯国。方三百多里,有兵车千辆。冉有说治理方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的小国,比较谦让。公西华只说做个小司仪,更谦让。曾皙不想做官,只想率领青年和少年歌咏,有教育青少年的意思。这里显示各人的志趣不同。子路讲到治国,提到使民“有勇”,冉有提到“足民”,这里也显示两人想法不同,子路尚勇,所以这样说。曾皙的性格从他的弹瑟里也有所表现,他是在专心听几个人的谈话,还注意到孔子笑子路,但他一边却在弹瑟。孔子并不因他弹瑟而制止他,这也显示孔子对待学生的态度。在一章中,能写到这样,这里能显出《论语》散文的风格来,写得自然生动精练而富有含义。
《庄子》的散文是善用比喻,通过寓言故事来表达情思,如《应帝王》: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庄子在这里编了一神话故事,说“倏”和“忽”指快速,比有所作为。“浑沌”比无所作为。“倏”与“忽”替“浑沌”凿了七窍,“浑沌”从无目到有目,从看不见到能看见,从无耳到有耳,从听不见到听见。能看能听,就开窍了。开了窍,就有所作为,不再是无所作为了。道家主张无为,浑沌才无为,开了窍就有为,所以说“七窍凿而浑沌死”。这是庄子宣传他的道家思想。道家主张一切听其自然,无所作为,认为“为者败之”,这个故事就宣传这种“为者败之”的思想。道家这种思想是不对的。但从另一方面讲,“为者败之”,从破坏自然方面说,假定不恰当的作为,破坏自然的生态环境,也是不好的。就这点说,他的话也有一部分道理。他的故事是想象虚构而风格奇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