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仲尼立志著书

一、梦仲尼立志著书

刘勰帮助僧祐编完八部佛经典籍,并把起草的《〈法集总目〉序》交给僧祐以后,觉得舒了一口气。难得的闲暇,他到定林寺周围的树林里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刘勰独自一人坐在钟山红松树下一块大石板上。他想着自己的人生,想着自己的出路。

自古有“三十而立”的教导。自己已经三十岁了,该怎么办?在他面前,似乎有三条路可供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定林寺走僧祐的路成为佛徒。二是做一个“帮闲”文人,为一些名僧长老写些碑文铭刻,舒舒服服地过“小日子”。三是离开定林寺,另谋出路。

刘勰想,这三条路都非自己满意的选择。第一,他不想皈佛。自己从小就有“纬军国,任栋梁”的愿望,当个佛徒,算什么事?第二,他也不满足于做“御用文人”的角色,天天给死人写碑文,有什么意思?第三,另谋出路,有何出路?往何处去呢?

刘勰正在犹豫不决之时,他觉得还是应该去找僧祐师父请教。

这些天,僧祐见到刘勰,也看出他心事重重,便试探地问道:“彦和,定林寺的佛教经典已经整理完毕,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呀?”

刘勰听到师父关心,便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师父,我正要向您请教,听听您的教导呢!”

僧祐通过十年的共处,深感刘勰是个好青年,不仅是自己的徒弟,还像自己的儿子。他看着刘勰,亲切地问道:“彦和,你先谈谈有什么打算。”

这时,刘勰正想把自己梦见孔子的事向老师谈谈。他对僧祐说:“前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手里拿红漆的礼器,随着孔夫子南行。早上醒来后大为喜悦。孔夫子是我心目中的伟人,圣人是很难见到的呀!我这次竟然梦见他,实在是天赐的机会,我很想以此为契机,实现自己的理想,完成一项重大的事业。”

僧祐觉得奇怪。他听刘勰说过,七岁时曾梦见天上有一片彩云,自己上天想去把彩云摘下来。三十岁又梦见了孔夫子,自己执着红漆礼器随孔子南行……这是怎么回事呢?他问刘勰:“你三十岁做的这个梦很有意思,你从这个梦里得到什么启发呀?”

刘勰颇有兴致地答道:“我觉得这个梦是一个很重要的征兆。我从小就崇拜孔夫子,读了许多孔夫子的书,学习了博大精深的儒家学说,我很想为孔子的儒教做一点儿事情。可是现在有点儿晚了。要阐明圣人的意旨,最好是注解儒家经典,但是汉代的马融郑玄各家大儒,都把儒教发挥解释得很精确了,即使我有进一步的解说,也不能成为一家之言了。”(“敷赞圣旨,莫若注经,而马郑诸儒,弘之已精,就有深解,未足立家。”)

僧祐又追问一句:“那你准备做什么呢?”

刘勰似乎胸有成竹,随即回答说:“我不注经,还可以写文章。我可以写些文章来阐述儒家学说。文章也有很大作用,可以说它是经典的分枝,古代五种礼制靠文字来制定,六种法典靠它来实施,君臣的大道理靠它来发扬,军国的大事靠它来说明。探讨一下这些礼制、法典、君臣之道、军国大事的本源,无不来自经典。可是现在离圣人的时代太遥远了,文章的体制遭到破坏,辞赋家爱好新奇,力求浮华诡异,似乎要在色彩鲜明的羽毛上再涂上颜色,在华丽的佩巾上绣上花纹,离开根本越来越远,文风日趋诡异浮泛。《尚书》讲到文辞,贵在得体扼要。孔子陈述教训,厌恶各种异端。两者说法虽有不同,但它们的主旨是相近的。因此,我想写一本书,专门阐明儒家学说在写文章时的作用。”

僧祐听到刘勰这样表露心迹,十分高兴,鼓励他说:“好啊,现在定林寺各种佛教经典已经整理编写完了,而且已写下了篇目,后人有依靠了。从现在开始你可写自己想写的书了。”

刘勰为难地说:“写本书不是三天两天的事,需要很长时间的呀。我去哪里吃住,生活怎么过呀!”

僧祐安慰说:“这个好办,你还可以继续住在定林寺,完成你的著作事业!”

刘勰听到僧祐对他的鼓励,又应承他还可以留在定林寺居住,从心底里高兴,情不自禁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可以衣食无忧,集中全力写自己的著作了。”

和僧祐这次谈话之后,刘勰深受鼓舞。他深深感到师父对他的帮助是无私的。这种真诚的相助让他对僧祐倍感崇敬。

刘勰此后便继续住在定林寺,沉下心思来准备写自己的文学理论著作,实现自己“梦摘彩云”的理想。这时,刘勰三十一岁,也就是中国传统说法:“逾立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