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为美云添彩
我们要进一步说明的是,欧洲人如何使《文心雕龙》的理论为欧洲人关注和理解,为美云添彩。
先说说中国曾一度称为“老大哥”的前苏联吧。前苏联非常重视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投入的人力很多,出版的翻译和研究成果数量也很可观。前苏联历来有“汉学家”一族。但是《文心雕龙》由于内容庞博,理论艰深,文字难懂,往往令一些“汉学家”望而却步。
也不尽然。前苏联汉学的奠基人阿列克耶夫,以及当代汉学家费德林、艾德林、索尔金等在自己的论著中,都列举过《文心雕龙》这部中国古代文论巨著。后来,莫斯科大学的波兹涅耶娃教授为该校写的教材《中世纪东方文学》一书中,详细地介绍了《文心雕龙》。
前苏联科学院院士李谢维奇在他的专著《古代和中世纪之交的中国文学思想》中,介绍了《文心雕龙》,使这部中国中世纪的文论著作在前苏联传播开来。笔者因为某种机缘,同李谢维奇院士有过一些交往,在这里我想特别介绍一下李谢维奇院士在前苏联推介《文心雕龙》的贡献。
李谢维奇院士参加了中国广州举行的国际《文心雕龙》研讨会。学者们对这个硕大个头的前苏联学者印象深刻,对他的贡献也表示钦佩。
李谢维奇专门翻译过《文心雕龙》。他认为该书的书名就很难翻译,而且《文心雕龙》的“文”字也是较为模糊的概念,同世界认同的“文学”不完全一样。但李谢维奇对中国古代文学用功很深,有较系统全面的研究。他对中国文学特别是对《文心雕龙》的美学思想的分析和独立见解,为苏联汉学界所重视。
李谢维奇打破了世界比较文学领域里的“欧洲中心主义”偏见,批评了欧洲人用欧洲标准来套中国文学的现象。他认为要使中国文学适合欧洲人的口味,就很难理解中国文学的独特性,掩盖了中国文学是独立的自成一体的事实。
李谢维奇在他的著作中广泛引用了中国古典名家孔子、老子、刘勰、刘向、司马迁、司马相如、屈原、王充等的观点,集中说明中国的文学中关于“道”“德”“文”“气”“风”“风骨”“赋”“比”“兴”等概念。可以说,李谢维奇对《文心雕龙》在前苏联的推介是功不可没的。若干年前,李谢维奇告诉笔者他已从科学院退休。我前些年去俄罗斯,在莫斯科小住,也没有机会同他见面,我不知道他后来是否继续《文心雕龙》的研究,有什么新作问世。
我们再说说欧洲。如果说前苏联一半在亚洲一半在欧洲还不算单一的欧洲国家的话,那么真正的欧洲各国对中国的理论经典《文心雕龙》又有什么反应呢?
笔者所知:自一八六七年起欧洲汉学家就注意到了《文心雕龙》。英国学者卫烈亚历在他的《汉籍解显》一书中就提道:“《文心雕龙》是(中国)诗文评论第一部著作,是刘勰于公元六世纪写的,被认为是体大思精的著作……宋代出版的评论目前已经丢失,清朝的黄叔琳以明朝的梅庆生的评论为基础,出版了《〈文心雕龙〉辑注》,是一个更完整的评论。”这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现在当然有了新的进展。
法国表现得更为新进。虽然欧洲一些国家的汉学家没有把《文心雕龙》写进他们出版的《中国文学史》中,但一九二六年前苏联汉学家阿里克塞夫在巴黎法兰西学院做的有关中国文学的讲演中,第一讲的大部分内容谈的就是刘勰《文心雕龙》的概念。他指出:“刘勰是一个公元五世纪的有名的诗学家。”很显然,他是想把刘勰与亚里士多德相比的。过了十年,巴黎在出版这本题为《中国文学》讲义时,第一次把《文心雕龙》的《原道》篇,由美国汉学家亨斯以英文译出的这篇文章,印在英文版陆机《文赋》的附录中。
还是在法国。一九五二年,巴黎大学北京汉学研究所出版了由中国学者王利器编辑的《文心雕龙新书通检》。
又过了五年,即一九五七年,《文心雕龙》的全英语译本在欧洲出现了。施友忠把《文心雕龙》译成英文。这是《文心雕龙》第一次被全译成西方语言。可惜中国大陆没有出版这部英译《文心雕龙》,直到一九七〇年才在台湾地区出版了该书的中英对照本。一九八三年由香港再版英译部分与一九五七年的版本相同,但增加了一个《前言》,这以后才传入大陆的少数知识分子中。
把《文心雕龙》翻译成西方文字确实是很艰难的。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西欧对《文心雕龙》的研究除了施友忠的那部英译本外,还没有一部完整而精确的原著的全文译文,因而令人遗憾。但在意大利和法国,却有人正在或已经将《文心雕龙》译成了意大利文或法文。
这里首先要提到意大利学者珊德拉教授。
珊德拉教授是一个非常质朴而有学问的女学者。她以意大利学者身份来中国参加了一九八八年在广州召开的国际《文心雕龙》研讨会。她在会上做了有关《文心雕龙》的学术报告。她是一位执着于学术研究的学者,不太关心政治,却非常专著于学术。她平易近人,谦虚好学。笔者及与会的中国学者们都同她进行过多次非常认真的学术交流,发现她不仅能说中国汉语,而且是一位非常严肃认真执着的《文心雕龙》研究专家。
珊德拉女士对中国文学和《文心雕龙》研究有多时了,从接触汉学开始,她就着手用意大利文翻译并研究《文心雕龙》。
一九八二年,珊德拉用意大利文翻译了《文心雕龙》中的《比兴》篇。
一九八四年,珊德拉又用意大利文翻译了《文心雕龙》的《序志》以及《原道》《征圣》《宗经》《正纬》《辨骚》等章节,发表在意大利《东方大学学刊》上。她还有几篇研究《文心雕龙》的文章同时发表。西方人珊德拉研究东方文学,把注意力集中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上了。
一直关注《文心雕龙》的珊德拉,目前已经翻译并出版了意大利文的《文心雕龙》译本。珊德拉在许多文章中都指出:中国这部著作具有中国的独特性,不能用西方术语来翻译中国独特的文学作品。这话说得好。
一九八四年,珊德拉编著的意大利文《研究中国古代三至六世纪文学评论资料》,由意大利那不勒斯出版社出版。其中第二部分是关于《文心雕龙》研究的专著辑要,提供了书目、词汇和研究资料,对《文心雕龙》在西欧的研究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一九八九年,珊德拉发表了她在一九八八年广州《文心雕龙》国际研讨会上所做的长篇报告,使得西方的汉学家们了解,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的努力下,中国“龙学”研究所获得的重大进展。
除了珊德拉,还有其他学者也很努力。一九九一年意大利汉学家马西编辑了《中国100篇名著内容》一文,其中一篇为《文心雕龙》。作者认为《文心雕龙》是中国文学史上最重要的著作之一,并强调《文心雕龙》的传统性。他认为刘勰的骈文体裁是当时社会的反映。
《文心雕龙》作为中国古典美学的经典已被西方汉学家们所认识和研究,在理论上已有所发挥。
西方世界除了欧洲之外,美国对于《文心雕龙》的专门研究甚少。施友忠的《文心雕龙》全译本,一九五九年由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印行出版后,学界有不少好评。
施友忠的《文心雕龙》英译本出版十一年后,也就是一九七二年,美国学者吉伯斯完成了他的博士论文《文心雕龙与文学理论》,这位出生于美国科罗拉多州的青年,先后在台湾地区和日本读过书、教过书,受到中国文化的影响。他选择《文心雕龙》作为博士论文的题目,也表现出他的非凡勇气和对中国文化的兴趣。
从此以后,美国不断有年轻人从事《文心雕龙》研究,比如美籍华裔学者林中明等,他们用中西对比的方法,从一些奇特的角度开展对“龙学”研究,对推动中国“龙学”的研究,把《文心雕龙》推向世界也做出了有意义的工作。他们对提高《文心雕龙》在世界性的地位,恪尽努力,应该受到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