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皆崇佛
刘勰不幸。在定林寺暮鼓晨钟的佛教氛围中,送走了他的恩师僧祐,艰难地度过他的最后岁月。
他的仕途走到尽头了。刘勰怀着“纬军国”“任栋梁”的理想入仕,但像他这样不善于“官场运作”的知识分子,仕途是没有什么出路的。他当中军临川王萧宏的记室时,贪官手下他不贪,依然一贫如洗。当太末令时他两袖清风,政有清绩。后来奉皇帝之诏回到京城,当仁威南康王萧绩的记室,当昭明太子的东宫通事舍人,也没有捞到升迁的机会,反而受东宫“蜡鹅事件”的牵连被解除了职务。五十多岁的人,官场上已经“穷途末路”了,还有什么指望呢?
刘勰早年为生活所迫来到定林寺,依僧祐生活了十多年。但为了自己的理想,他没有入佛。现在他的师父僧祐过世了,他又无依无靠了。他怎么办?他想,事到如今,只好走师父的道路,步师父的后尘,皈依佛门。这也许是最好的归宿了。
其实,刘勰晚年决定入佛,还有当时的大环境,促使他做出这样的抉择。
南北朝时期,上上下下,满朝文武,皆有佛化的趋势。刘勰“生于宋,著于齐,官于梁”,正是我国的佛教由小到大由弱到强,最后变成为统治阶级意志,由朝廷下诏号召文武官员皆信佛的时期。刘勰正是在这样时代氛围中,由尊儒走向崇佛这条道路的。
皇帝带头信佛奉佛。梁武帝萧衍当权之初,还是半儒半佛。在治国理政上还重视儒学,雅重儒术,设国子监,增广生员,设立五馆,录五经博士。萧衍本人早年也是一个勤奋博学之人才。他在政治军事上忙碌不迭,日理万机,犹卷不辍手,燃烛侧光,夙兴夜寐。他亲自撰写了《春秋答问》《尚书大义》《中庸讲疏》《孔子正言》等计二百余卷。然而萧衍进入暮年,尤其是经多次政治事件的打击,竟逐渐看破红尘,转入佛门,成为中国古代唯一在位的和尚皇帝。他做了皇帝之后,信佛佞佛发展到难以自拔的地步。他为了便于祭拜佛祖,下令在宫城附近修筑一座名刹同泰寺,寺中供佛莲座,宝相巍峨,殿宇宏敞。为来往方便,又令宫城中开大通门直对寺门,萧衍早晚即可由此门入寺,拜佛参禅。普通八年(527)三月,亲临同泰寺,为表忠心事佛,竟舍身入寺做了三天的住持和尚,然后才返回宫中,并下令改元为大通。萧衍信佛之后,自己断绝女色,不食荤腥,而且下诏全国,今后祭祀宗庙神灵,不许再用牛羊猪等牺牲,只能用蔬菜水果。梁武帝奉佛之后,拜俗僧为师,亲自受戒。大通三年(529)九月,萧衍再去同泰寺,脱去御衣兖服,于寺中沐浴完毕即换上法衣袈裟,宛如一位入寺多年的老僧,当晚即在寺中僧房居住,素床瓦器私人执役(即生活自理),与寺中住持相似。次日天明,设四部无遮大会,萧衍着法衣亲自开讲言法座,为四部大众讲经,讲毕即再次将肉身舍入寺中,自号三宝奴,他在寺中如此过了十天。不归王宫,朝中无君,何以度日?因此,朝内王公大臣聚钱一亿万,请求赎回皇帝菩萨。文武百官集于同泰寺东门,奉表请皇帝还宫。萧衍答书语意恳切,对群臣用“顿首”之词,声称既已舍身就无返俗之意,群臣连上三表,萧衍才好不情愿地回到宫中。萧衍佞佛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萧衍奉佛之后,亲自下诏,令王公以下皆要奉佛。满朝文武皆为佛徒。当时全国有五万多朝廷权贵和各级官员仿效受戒,舍身为佛。
刘勰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决定走师父的道路受戒入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