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表文悼念恩师

十、制表文悼念恩师

刘勰受到萧统“蜡鹅事件”的牵连,被免去步兵校尉不久,离开了东宫。

刘勰一直没有成家,更没有公馆豪宅,到哪里住?他只好回到了早年居住的定林寺,再度投靠他的恩师。

刘勰的恩师僧祐垂垂老矣。刘勰见到僧祐,两人抱头痛哭。刘勰父母早丧,终身未婚,无儿无女,在这世界上,僧祐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刘勰回定林寺不久,他的恩师僧祐大师重病不起。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刘勰不仅把僧祐看作恩师,而且当作自己的再生父母。

僧祐得病之后,刘勰一直待在大师的禅房,守候在大师身侧,像儿子一般奉侍着僧祐,为他端汤送药,喂水喂粥。

刘勰不断安慰师父,要他好好养病。刘勰道:“师父,您的病会好起来的,全寺院的人都向佛祖祈祷呢!”

僧祐自知已经病入膏育,很难痊愈,便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说:“彦和,我这病看来是不行了,寺院里的事以后就要靠你和各位师兄了。”

刘勰安慰道:“不要那么说,师父会好起来的。”

刘勰奉侍在侧,几天几夜一直未敢合眼。他看见师父心气平静,心也安定了些,正要合一合眼闭目养神,突然看到僧祐眼里流出泪水,还想说什么。

刘勰把耳朵靠近僧祐,静心听着僧祐的话。僧祐说话已不利索,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说:“今生悟顿教门……汝等好住。今共汝别。吾去以后,莫作世情悲泣,莫受人吊问钱财,莫着孝衣……吾今此去,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去无来,无是无非,无住无往,但然寂静,即是大道。吾去以后,但若修行,其吾在时一种,汝违吾教,吾住无益。”

僧祐说时虽然声音微弱,刘勰侧耳听之,也还听得清。僧祐所言全是佛语。但刘勰精通佛理,对师父的话,也已完全听懂了。僧祐师父是在教导他:“我这一生可是想明白了……你们要好自为之。我今天和你们告别了。我死了以后,别以世俗之情悲伤痛哭,不要接受他人吊问的钱帛丧礼,不要穿着孝衣在那里悲伤。我会同以前一样无动无静,无生无灭,无是无非,无住无往,这就是大道理。我死后,你们该修行的修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和我在世时一样,不违背我的教导就好了。”僧祐说完这番话之后,又微微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

定林寺内,暮鼓沉沉,灯火明灭。刘勰在僧祐身边静静地坐着,守候着自己的恩师。他将油灯的灯芯草换了一根又一根,豆子大的灯光一闪一闪的。

夜到三更,忽然间油灯灭了。在冥冥中,僧祐无声无息地停止了呼吸。

僧祐圆寂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定林寺。晨钟尚未敲响,僧祐的禅房已经聚满了僧人,大家都在哭,为这位在定林寺劳苦一生的高僧感到悲恸。

刘勰遵照师父的教导没有号啕大哭,却在悲哀地抽泣。

刘勰和定林寺的高僧、住持、僧人一起,平静地有条不紊地为僧祐办丧事,没有收纳任何人的钱财,也没有披麻戴孝。

定林寺内,钟声阵阵,暮鼓沉沉。不知道当时有没有讣告之类的帖文。据《高僧传·僧祐传》记载:“天监十七年,五月二十六日,卒于建初寺,春秋七十有四。因窆于开善路西,即定林寺之旧墓也。弟子正度立碑颂德,东莞刘勰制文。……”史书上这些记载,留下的是这样一些信息:僧祐于天监十七年(518)五月二十六日在建初寺逝世,享年七十四岁。葬在都城建康(今南京)开善路西定林寺的旧墓地里,弟子们为他超度,歌功颂德,刘勰为他写了碑文。

定林寺内,僧祐的葬礼肃穆而隆重。他的弟子们正式设坛超度,立碑歌功颂德。其情也悲,其言也切,令人感动不已。可惜,一千五百年的风雨经历,墓地找不见了,弟子们的颂文找不到了,连刘勰为他写的正式的碑文也已经散佚了,一代高僧僧祐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佛教教义说:人死还有来世,僧祐有来世吗?他的来世托体于何处,人们不得而知。

僧祐的死,受到最大打击的人是刘勰。因为僧祐是他的再生父母,是他真正的引路人,是他的恩师,刘勰深情地缅怀自己的恩师。

在刘勰最困难的岁月,是僧祐收留他,在定林寺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在刘勰初入定林寺的日子,是僧祐引导他读了许多经籍,整理了定林寺的佛教经典;

在刘勰立志著书之时,是僧祐帮助他完成了《文心雕龙》的写作,圆了“梦摘彩云”的少年之梦;

在刘勰立志要“纬军国”“任栋梁”的时候,是僧祐和沈约等长辈,帮助他走上了仕途去寻找出路;

刘勰仕途漫漫。是僧祐教导他要“正直做人”“清廉为官”,让他在太末令上获得了“政有清迹”的美名。

僧祐去了。僧祐为刘勰留下了做人做事的精神遗产。

……

僧祐的辞世,给刘勰带来巨大的打击,使他的心灵受到莫大的震荡。

僧祐的辞世,也给刘勰很大启示。如今是时候了,他要步僧祐的后尘,沿着师父的脚印在佛道上走下去。……

这也许是刘勰晚年决定皈佛的最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