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武山云霄遇险 奎星宿丐尸还魂
第十九回 马武山云霄遇险 奎星宿丐尸还魂
诗曰:
肩负使命临红尘,呵护幼主担苍生。
荒山野岭惊险时,奎宿匆忙罢酣饮。
话说汉景帝共生育十四个皇子,第六子刘发,封长沙定王。刘发生刘买,受封舂陵节侯。节侯的这一支到了孙辈,有舂陵考侯刘仁,因封地卑湿,请求元帝准许内徙。元帝恩准其徙封到湖阳白水乡,并将白水乡改为舂陵。其时,节侯的小儿子郁林太守刘外,也一同举家迁徙舂陵。
白水乡距枣阳城四十里,这里山水尽含秀丽,地灵孕育人杰。但见,湛蓝天空,清秀山色,圣龙襟位其左,响水潭位其右,群山在其前,白水河在其后,早现出腾腾龙脉之气。
刘外迁徙舂陵后,又生钜鹿都尉刘回,刘回生南顿令刘钦。刘钦秉性善良,为人敦厚,娶湖阳名门望族樊重之女樊娴都为妻。
说起这樊重,中原一带无人不知。樊重性情温和宽厚,善治家,老幼尊卑有序,如同公府里一样,且子孙孝顺,晨昏定省,极有教养。府上雇工、伙计人尽其才,戮力同心,所经营产业物无所弃,皆尽其用,早已置得良田数千亩,波陂灌注,竹木成林,六畜放牧,鱼赢梨果,又兴工造作,精工细致,妙不可言。一时间,樊庄庐舍广起,高楼连闳,闭门成市,富拟封君。
樊重又极富同情济难之心,乡里有穷困急危的人求助,凡求者尽皆满足,累计借给他人的钱财达数百万,八十岁临终时,嘱咐子女将所有文书契约尽行焚烧。借债的人听说后,争先恐后前去还债,子孙们一概分文不收。当地人感念樊重厚德,在湖阳城隍庙里为其装塑金身,与城隍爷一起供奉。
其父如是,其子传承遗风。到了樊宏时,家道仍如往昔兴盛。赤眉军是推翻王莽新朝的一支重要力量,举义不久攻打湖阳县时,原想先取樊家营垒,夺些钱财粮草以资军用。樊宏听说后,主动派人送去粮草酒肉,赤眉军迅即撤兵而去,仁心救了万千生命。刘秀登基后,追封其外公樊重为寿张侯,舅舅樊宏拜光禄大夫,封长罗侯。樊重的另一个儿子樊丹被封为射阳侯,两个孙子亦分别封为平望侯和玄乡侯。这是后话,不提。
话说南顿令刘钦之妻樊娴都,性情婉顺,品德极佳。从小至大,自淑女到为人妻,凡出屋门,必是整齐容貌服装,中规中矩,不论樊氏还是刘氏宗族,对她都十分尊敬。
闲话少叙。这天晚上,娴都睡梦里看那夜空静谧,群星闪烁,悬挂在天空的三星,辉耀灿灿,光芒夺目,不一时又混为一体,渐渐变得如同半璧美玉,晶莹剔透,光泽柔和。娴都正看得出奇,却不料这半璧玉划出一道优美弧光落入怀中。她本想用手捧起仔细端详,哪知这玉倏地又不见了踪影,当即惊醒。次年,娴都分娩,生产的是一女婴。
添了千金,刘钦、娴都自然高兴,便商量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娴都道:“身怀她时,梦里似半璧玉入怀,就叫璜吧。”刘钦自然赞同。
璜出生前,已有两个哥哥刘縯、刘仲。两年后,娴都的第二个女儿刘元出生。又过三年,娴都再诞一子。此子是在刘钦从南顿调任济阳令后出生的。当年,中原一带庄稼长势极是茁壮,麦田里一茎多穗比比皆是,最多的一茎竟结出九穗来,显然是大大的丰年了,人们惊异这祖祖辈辈从未遇见的景象。娴都生产的当晚,满屋白光闪烁,久久不息。虽说已有两子两女,但此子出生,仍添了喜庆。刘钦对娴都道:“这孩子出生,兆应丰年,田地里一茎多穗,实是罕见,就叫他秀吧。”
刘秀出生后又过几年,娴都生育最后一个女儿伯姬。拉扯六个孩子,尽管有奴婢帮衬,娴都却没有丝毫懈怠,传承樊门治家遗风,将六个孩子调教得个个懂事明理,成为日后的人中龙凤。
刘璜天性聪颖,性情婉顺,识礼通达,受母亲影响最深。六兄妹中刘璜对弟弟刘秀自有一种说不清的缘由,格外关顾疼爱。这刘秀对大姐似乎也有种天然眷恋,百依百顺,大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这一年,父亲请了位师父,教刘縯、刘仲练拳习武,八岁的刘璜便亦相跟着习练。
刘璜十三岁时,家中发生了一件大事——父亲刘钦不幸去世。
父亲离世,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俸禄没有了,尽管娴都全力操持,但孩子们尚未成人,生计成了大问题。无奈之下,全家人只得投奔叔叔刘良生活。尽管寄人篱下,生活十分艰辛,但娴都却十分注重孩子们的教育,将他们送进同村私塾跟着同龄孩童识字念书。几年下来,先生的束脩,是娴都变卖首饰支付的。后来,娴都有时带着孩子们回娘家湖阳住几个月,再回到叔叔家里。这样的日子不觉过了三年。
这一天,娴都又带着十六岁的刘璜和十一岁的刘秀回到了湖阳。此时的刘秀和姐姐刘璜形影不离,姐姐在哪里,弟弟肯定在哪里。而刘璜对弟弟的照顾更是细致入微,将母亲娴都的那份关顾早已接了过来。娴都也是纳闷,兄妹六人,同是手足,独这璜和秀与其他兄妹不同,好得如同一个人似的。就说这璜,遇事首先想着弟弟,好吃的自己省着少吃或者不吃,总要留给秀,当姐姐的怎么看都像是当母亲的架势。秀有时调皮,每次受罚璜都要陪着,绝不落下秀一个人。这秀也是奇怪,就像是璜的影子,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什么人都行,就是离不开姐姐。虽然兄弟姊妹间也有亲疏,但这璜和秀亲密得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了。
来到舅舅家已有一段时日。刘璜生性喜欢爬山。这一天,姐弟俩商量着去离舅舅家不远的东山。单说这东山距湖阳七八里路,虽不是很高,却也突兀而立,显得雄峻挺拔。时值初夏,满山遍野,百花争艳,姐弟俩边采撷花草,边兴致勃勃地登山。刚到得半山腰,不料从树林里闪出一个山贼来。这山贼在这一带专做打劫的营生,每次没多有少,总有所获,今天遇见刘璜姐弟,却是徒手在这里游玩,心里便想,今天看来是没得进账了。
山贼再看刘璜正值青春妙龄,亭亭玉立,出落得极是标致,便起了劫色的贼心,吼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到本爷的山上,也不孝敬点来!”
姐弟俩别说从小生活的家庭环境,即便平时所遇到的多是知书达理之人,今日头一回遇见这粗野山贼,不免十分诧异。
刘璜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怯怯地对山贼道:“这位大叔,我和弟弟出来爬山,没带什么东西。下次再来时,定给您补上。”
山贼听刘璜处子莺语,心想,这妮子长得俊俏,声音更是甜润,不由得邪欲更炽,道:“哪有什么下次不下次的!一次归一次,下次再说下次的。这次没甚孝敬,你陪本爷玩玩。”说着,又用手指着刘秀,“你小子滚远点!”
刘璜听山贼如此说,心想今天可能麻烦了,荒山野岭,连个人影也没有,自己尽管曾练过功,但赤手空拳,那山贼腰间却是悬着刀哪!心里这样想着,不禁惊慌起来,脸上却出奇地镇静,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山贼淫邪一笑,道:“什么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本爷的山,本爷的地,本爷就是这里的乾坤这里的天。别再啰唆不识相,快陪本爷玩玩!”山贼说完,刘璜已经明确意识到今天是在劫难逃了,除非天神下得凡来,不然,谁能救得了自己和弟弟呢?心里已是十二分地焦急。
自遇见山贼后,刘秀不曾说过一句话,见山贼冲着姐姐说出那些恬不知耻的秽言,心里的怒火早已蹿长,喝道:“你这贼人,忒也不讲理,凭什么这山是你的?凭什么要人孝敬你?还让人家陪你玩,羞也不羞,臊也不臊?”
山贼遭刘秀奚落,恼羞成怒,眼露凶光,吼道:“你小子活腻了,本爷这就杀了你!”说着,便从腰间抽出刀来,一步一步向刘秀逼来。
刘璜见此阵势,早已急得没处抓挠,遂哭喊道:“天神啊,这可怎么办哪!”
山贼道:“什么天神,只怕地母也没用。待我宰了这小子,回头再收拾你!”
起先,姐弟俩是并排面向山贼的,这时刘璜见山贼抽出刀向刘秀逼来,急忙跨前一步,护往刘秀,道:“要杀就杀了我吧!”说完,转身边用手推弟弟边道,“快,快!”因是急慌,本应说弟弟快走,嘴里却只说一个快字,再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秀不仅没有离去,反而一蹿站到了姐姐前面,却是离山贼更近。刘璜急了,用力又将弟弟一把拖到身后,跺着脚急喊道:“快,快啊!”
话说湖阳县城南有一何姓财主,家有良田千亩,牛马成群,常年雇些长工伙计经营打理庄园。伙计中有一人姓马名武,身长丈二,面如锅底,练就一身绝功,擅使一柄金鞭,为人重情义、有胆识,疾恶如仇,勇猛刚强。这马武二十三四岁,生来有午睡的习惯,春夏秋冬,什么都能少,唯午觉万是少不得,而且,头一落枕,便呼呼酣睡,天塌地陷,与他无关。若是中途被人唤醒,不论是谁,马武定会拳脚相向。也正是因为这一习性,自然没人敢在他午睡时打扰。
看官!你道这马武是谁?又为何如此午间恋枕酣睡?原来,马武为二十八宿之西方奎宿,先于刘璜临凡,后辅佐光武帝恢复汉室,封大将军。这马武既应星宿,又是门神,于唐时再度临凡,亦即大将军尉迟恭。马武与尉迟恭均是黑炭脸,同使金鞭。只不过,当初马武与铫期同为门神,至唐时,再转世又与秦琼同司此职。显然,秦琼亦当是铫期转生了。这是后话,不提。
刘璜姐弟出生前后,玉帝遣二十八宿相继下凡,又着值日功曹时刻察查,汉主遇险,必要有呼必应,应必脱险。马武性情豁达,天性喜酒,应时转生湖阳后,却是因为家境贫寒,杯中之物稀罕,只有在午间酣睡时,一灵跳出皮囊,这才到天宫痛饮一回。
这天中午,马武正在畅饮。当刘璜第一次在心里想着“除非天神下得凡来”时,值日功曹早已知晓情状。待到刘璜哭喊天神,用手推刘秀离开时,功曹已禀报玉帝。再后来刘璜跺脚急喊“快,快啊”时,功曹已至马武饮酒处,急道:“汉主姐弟遇险,玉帝着汝速前往解救!”
马武听了,将杯中酒灌进肚里后才道:“何地?”
功曹道:“湖阳东山。”
“晓得。”马武说罢,又将杯中剩余的点滴极是仔细地控在口里,咂咂嘴,意犹未尽,一边嘀咕这险遇得真不是时候,一边起身拿了金鞭向湖阳风驰电掣而来。
何财主庄园距离东山二十多里,马武边行边想,回庄园使元神附体只怕是来不及,只能直接前往东山,再见机行事。
马武边行边看,待行至山脚下一块麻子地上空时,却见一具两天前死去的乞丐尸身,脸已被蚂蚁啃得坑坑洼洼。马武也不多想,一灵便着在丐尸上,当即还了魂,待飞奔到半山腰刘璜姐弟的背后时,恰见山贼举刀要砍向刘秀。
马武大喝一声:“休得无礼,马武在此!”
山贼一怔,想不到这荒山野岭怎的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又急忙稳住神,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想是活得腻歪了!”说着,举刀向马武扑来。
马武也不搭话,手中金鞭猛击下来,山贼的天灵盖早已开了花。
看见山贼的尸体倒下,刘璜这才醒过神来,忙施礼道:“谢谢壮士相救!”
马武道:“路见不平,当该出手相助。”
刘璜道:“相救之恩,当以厚报。敢问壮士姓甚名谁,家居何处?”许是惊吓过度,马武本早已说出姓名,刘璜却是未闻未知。
马武道:“我叫马武,湖阳人氏,现在何家帮工。这一带经常有盗贼打劫,再出来时小心为是。”
刘璜道:“幸亏壮士相救,再也不敢到这里来了。”
只听马武又道:“赶紧回家吧,告辞!”说罢,即转身离去,心里想着今天已耽误了出工,东家的脸上肯定又不好看了。
刘璜来不及回话,马武已去得远了。
马武离开刘璜姐弟,返回麻子地,一灵跳出丐尸,即回到何家庄园来。
何财主是个尖刻吝啬的人,于伙计监视向来特别紧。这日催促上工,其他人都已下地,独不见马武出门。何财主进得屋来,连唤几声,不见动静,又走到床前边推边唤,哪知马武仍然酣睡不醒。何财主心里头的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猪一样的吃、猪一样的睡之类的话就骂了出来。正骂得起劲,马武醒了。
马武坐起身,问道:“你在骂谁?”
马武不问尚且无事,问了反倒更让何财主恼怒:“就骂你这连猪都不如的东西!猪喂饱了长膘,喂饱你作甚?”
马武受了侮辱,胸中的怒火腾腾地往上蹿,随即扬起如钵般的拳头,迎面朝何财主击去。
何财主只顾骂人,不曾想到马武会动手打人。两人本就离得近,马武的这一拳又用足了力,何财主哪里能承受得了,直挺挺仰倒在地,早已只有出来的气,没了进去的气,分明是死了。
马武匆匆收拾一番,离了何府,往江夏而去。
刘秀登基后,马武救主的事在湖阳一带广为流传,人们便将东山改称马武山。马武辞世后,当地人又在山上修建庙堂,装塑金身,香火供奉,千年不息。这是后话,不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