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烫阻莽军 太和寺沙化瑞鸽

第二十五回 白水河烫阻莽军 太和寺沙化瑞鸽

诗曰:

水德星君倒流河,又得祝融三昧火。

滚河滔滔调头西,莽军铁骑徒奈何。

话说刘秀离开黄狗洼,一路急行,早有耿弇在前等候,四人骑了马,又一同追赶队伍。

非止一日,行至一处山林扎营,刘秀派人四处联络刘縯。

却说自棘阳分别后,刘縯遭莽军围剿,损失虽比刘秀小,但也因力量悬殊,又无立足之地,不得不撤至新野一带的群山中周旋。

兄弟相逢,互道别后种种,感慨自不必说。

刘秀道:“自遭遇莽军,先是苦战,损失兵马,后又东躲西逃,疲于应付,现急需休整并补充兵员,再做打算。”

刘縯道:“弟之所言极是。择何地休整补充?”

“枣阳一带人熟地熟,莽军也少些。”

“回枣阳一带休整,莽军虽然少,但兵员补充却有难处。我们起事时是在那里招募的兵丁,现时再招兵源恐成问题。”

“那就在别处招募。”

“只怕还是不行,与休整地距离远不说,派谁去?能不能招得来?”

刘璜听到这里,已有了主意,道:“依我看,派遣将领回家乡分头招募,兵员既广,人地又熟,限定时日,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譬如,新野一带,李轶、邓晨即可留下。”

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刘縯、刘秀当即确定招兵将领,言明不拘多少,九月底前赶回休整地。

接下来的问题是现有人马如何回到已定地域。

刘秀道:“两处兵马,是会合一起,还是分开走?”

刘縯道:“仍是分开为好,合在一处易暴露,现时应当保存实力以休整为主。即便是我这里兵马,也须分拨隐蔽而行。”

刘秀回营,随即率众折返。行不几日,莽军早尾追而来。王莽此次派大将严尤追剿,自己回皇宫去了。

却说这天刘秀等人行至舂陵,刚刚渡过白水河,莽军前锋便已追至对岸。耿弇忙命众军弓弩齐射,这才勉强阻住追兵。刘璜回头看时,只见数不清的莽兵接连拥至岸边,心道,若是追过了河,只怕再也无法逃脱!许是太过急切,此时竟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河水立时暴涨,自能阻得追兵。”这样想着,当她抬头看到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连自己都觉得是在异想天开。

却说鸿钧极祖这日在紫霄殿,眼观红尘兵戈纷争,烽火遍地,圣心明白,虽然王莽新政时日无多,但汉主磨难未尽,眼下便有一劫。转而,极祖略一思忖,当即传召火德星君与水德星君至紫霄殿,道:“刘秀匡扶汉室,虽云霄及二十八宿奉命辅佐,然眼下人少力单,情势危急,须得两位前去助力。”本来,玉帝、王母遣云霄及二十八宿临凡辅佐汉主,所有劫难自会化解,完全不用极祖担心,但因极祖想到了另一件事,这才直接传召水、火二位星君。

话说天地初分时,极祖用真炁化生青灵始老君、丹灵真老君、混元黄老君、皓灵皇老君、五灵玄老君,五老君按五行又化为五方五帝,即东方青帝,主木,司春;南方赤帝,主火,司夏;中央黄帝,主土,司四季;西方白帝,主金,司秋;北方黑帝,主水,司冬。五方五帝又生五子为五德星君,即东方木德岁星,日之魂,水之精气,主仁,生甲乙,化草木,司春令;南方火德荧惑星,火之精得木之炁,主礼,生丙丁,化烟火,司夏令;中央土德镇星,受火土宿之炁,主信,生戊己,化尘土,司四季;西方金德太白星,金之精,受月之魂,含土星之炁,主义,生庚辛,化金石,司秋令;北方水德辰星,水之精传太白金之炁,主智,生壬癸,化水泉,司冬令。五德星君既生,便依五行各自司职。

却说这火德星君祝融与水德星君共工分别为二炁化生,自然生出二性,一烈一柔,烈为火焰,柔为丽水。因是二性相克,真正水火不相容,自化生便争斗不休,大战无数时日,各施功法,不分高下,竟将一擎天柱打坏,一时天序混乱,地无夏冬。时有女娲娘娘悲天悯人,采来五彩灵石,冶炼补天,方才得以完全。即便如此,烈柔始终不得相容。今日极祖召二星君前来,有意借解救刘秀危难的机会,使所结之怨能得化解。

祝融性烈,尽管是极祖吩咐,仍道:“水火势不两立,汉主姐弟有难,只吾独去即可,何须与别个同行!”

共工柔中带刚,道:“若有河流,却亦用不上火,吾去便是。”

极祖道:“此次困厄,既要有水,亦须用火,必是两全齐备,方可解除。”

祝融、共工同时看着极祖。

“刘秀在白水河遇危难。汝等前去,共工先增水流,祝融后用真火烧滚阻挡莽军。”极祖停了停,接着道,“水火不相容,只是道法之一面。而另一面,却亦能得相济。水火相济,便能造福,只不过,当是如何把握尺度。水火两极,互为对立,而两极之中,更有相济之空间。汝等只知两性相克,却不见普天之下,万户千家,炊煮食饮,谁又能离得开水火相济?如此浅显之道理汝等视而不见,仍是要争斗不休?”

二星君对其中的道理不是不懂,只因虽然历经千年万载,但仍是抹不开面子,谁也不愿意给对方台阶下。直到此时,听极祖训导,体会其中深意,这才将那紧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表情松弛下来,齐声道:“极祖教诲极是!吾等定当多悟相济,造福苍生。”

“这就对了!”祝融、共工多少年的宿怨,今日能得以化解,极祖自是喜悦,最后又诫勉一番,二星君遂离开紫霄殿,忙各自准备去了。

按极祖所嘱,火德星君祝融急召尾火虎朱招、室火猪高震、觜火猴方贵、翼火蛇王蛟、接火天君刘环等部众,在白水河西头等待共工到来。不久,只见水德星君共工率箕水豹杨真、壁水貐方吉清、参水猿孙祥、轸水蚓胡道元等水部众神,朝着白水河赶来。

看官!火德星君与水德星君所属火、水两部诸神,封神榜上有名,为元始天尊敕封。而现时,除了火部引火天君刘环,其余均受命临凡。其中,火部四位正神,尾火虎为岑彭、室火猪为耿纯、觜火猴为付俊、翼火蛇为邳彤。水部四位正神,箕水豹为冯异、壁水貐为臧功、参水猿为杜茂、珍水蚓为刘植。这是后话,不表。

却说刘璜策马前行,不由又回头看尾追的莽军,随即竟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只见平缓的白水河,此时白浪滔滔,陡涨六七尺,且是一改由西向东径流,逆反着自东而西。何止是刘璜、刘秀惊异,那些已涉水的莽兵,此时亦惊呆了!只见逆流之水咆哮而来,一时间,所乘坐骑似锤刺一般,狂乱蹦跳,早将背上之人摔落河中,却已无力奔出,屈了腿倒在水中,挣扎一阵便毙了命。那马背上的莽兵一经摔落,齐声惊呼:“妈呀!烫死人了!”呼不得几声,早被滚烫的河水煮个半熟。

其时,火德星君率了部众莅临白水河西头,想这河水自西而东,共工自然会顺流增水涌浪,哪知水德星君却降临东头,偏要倒行逆施,无非还有些斗气的意思。火德星君记着极祖的训诫,亦不计较,便带了部众东移过来。水部诸神齐施功法,河水立时高涨,且是逆流上涨。火部诸神即将三昧真火照着河水烧将起来。却不知那火:

混元初始精气神,能化铜铁熔金银。

八卦炉内有真火,炼得仙丹救世人。

水、火两部诸神,各施功法,足足一个时辰,将那莽军阻在北岸,涉水不得,眼睁睁看着刘秀人马远去。

看刘秀、刘璜脱了险,水德星君道:“罢了吧!”众水神随即收功,白水河立时水势减弱。只是河水从此由东而西,没有还原成原先的经西流东。

火部诸神刚收了真火,只听水德星君道:“好火,有劳!”

共工是在用这种不用言明的含混语句,向祝融表示一种姿态——表面上,是对开始时斗气的歉意,实质上,更含有对多少年积怨的一种完全释怀。

火德星君何等睿智,即道:“彼此!”

水德星君双手抱拳,火德星君亦两手合一,相互一揖,道别而去。

刘秀边行边回头看被河水阻挡的莽军,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道:“这白水河怎的成了滚水河?”

自此,人们便将这一段白水河改称滚河。

闲话少叙。却说刘秀率众行至枣阳城外,眼见守军松懈,即令吴汉攻取。枣阳守军万没料到突然冒出一支两千人的队伍攻城,一时措手不及,慌忙弃城而逃。刘秀命各营一边借居民锅灶炊煮用餐,一边筹集粮秣,以备休整之用。

却说滚河北边的莽军见水势减弱,试探河水已降了温,复催马追赶。追至枣阳城外,遇着弃城溃逃的兵士,早知城内情形,纵马驰入城内,随后兵分多路,极其迅猛地向刘秀扑来。

再说刘秀原本只是在枣阳短暂停留,城门并未布兵设防,因而,严尤得以率军直入。此时,接得探马急报,刘秀匆忙收拾一番,命吴汉等将率众先行,自己与耿弇、胡珍、刘璜殿后。

刘秀不一时即被莽军追上。只听莽兵喊道:“快来啊,刘秀在此!”

严尤听到喊声策马奔来,眼见果真是刘秀,即大声道:“捉住刘秀,赏黄金万两!”随后又喝道:“刘秀,还不快快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莽兵听得主帅悬了重赏,喊声愈发响亮,迅即一层层聚拢过来,将刘秀围困核心。

刘秀看这阵势,料今日万难逃脱,不禁长叹一声:“天灭我也!”

刘秀话音刚落,哪知座下白马一声长啸,顿时四蹄生风,腾腾向前冲去。待冲至莽兵近前,白马忽地一跃而起,凌空从数重围兵的头顶越过。一经落地,仍发疯般狂奔不止。

严尤大惊,急吼道:“放箭,快放箭!”

霎时,箭矢如雨,嗖嗖而来。刘秀伏在鞍上一动不敢动,双腿紧夹马肚狂奔。约摸奔出两箭远,白马突然前蹄跃起,腾空而立,冷不丁将刘秀摔下鞍来,独自奔跑而去。

刘秀被摔得有些沉重,一时竟爬不起来。刘璜此时正与胡珍在不远处边战边退,眼见刘秀摔下马来,示意胡珍拒敌,急忙赶过来搀扶。

刘璜扶起刘秀,正要骑马奔逃时,却不料坐骑早不见了踪影。眼见追兵已至一箭之距,胡珍又被缠斗得无法分身,刘璜情急中不禁喊道:“老天爷,这可咋办呀?”话音刚落,本无半丝风声的天空,突然狂风四起、黑雾弥漫。这风好不蹊跷,但见:时而旋转不散,时而猛烈强劲。旋转时尘埃四塞,遮天蔽日;猛烈处飞沙走石,双眼难睁。狂风呼啸中,只听得叮叮铮铮的响声传来,刘璜来不及多想,扶着刘秀循声走了过去。

行得一阵,狂风停息。刘璜看时,却是一座寺院,院门上悬一块斑驳的匾额,“太和寺”三个大字已模糊不清。那叮叮铮铮的声音,正是寺院大殿四角飞檐下系着的几只风铃发出来的。刘璜朝四周看了看,便扶着刘秀走进殿院来。

太和寺因战乱不断,寺僧早已逃离,到处呈现破败之象。只见大殿门窗残缺,尘土厚积,殿顶砖损瓦跌,几处已透着光亮。刘秀走进殿内看时,除了佛祖塑像和供台,再别无一物,不禁急慌起来:在殿内藏吧,别说两个人,只怕连只老鼠也藏不住;出去逃吧,莽军搜查正紧,无论如何也难以逃脱。

刘璜知刘秀着急,稳住神,道:“先别慌,再看看哪里能藏身。”

说罢,她又扫视一遍四周,最后目光顺着佛祖塑像下移至供台,只见供台下面挂着一块破烂且褪了颜色的布帘,即上前用手掀起,却有能容得下三四人藏身的空间。正在此时,陆续传来莽兵搜查的吆喝声,刘璜看一眼刘秀,不言声地猫腰钻了进去,刘秀随即也跟了进来,布帘复遮挂下来。只是这布帘破损严重,仅能遮个大概,无法完全严实。

却说严尤在狂风未起时看得清楚,刘秀从马背上摔下来,那匹白马已独自奔去,后来一女子搀扶刘秀时,那女子所乘之马亦已奔跑别处。现在关了城门,逐户逐屋搜查,料刘秀再难逃脱。

严尤布置停当后,抬头看见不远处有处寺院,直觉刘秀定是逃进寺内,便亲自带些人马前来搜查。

看官!你道那漫天狂风怎的瞬间而起?原来,刘璜情急之下呼唤天爷,早已惊动了佛祖,值日功曹还未来得及禀报玉帝,只见佛祖将那宽袖轻轻一甩,枣阳城内便飞沙走石,道途难觅,风铃响动引了刘璜前来藏身。

值日功曹见佛祖出手相救,忙向玉帝禀报。玉帝略一思忖,道:“赤脚大仙今日来灵霄殿议事,现正在途中,着其拜谢佛祖,接引汉主与云霄后再行禀奏。”

也在此时,严尤与众兵涌入殿内搜查。佛祖三根法指就地撮些沙土凌空一撒,那沙粒即化作一群瑞鸽从殿内飞出。严尤先是一愣,随即退出殿来,在院内盯着已飞远的鸽群,挥手道:“去别处搜!”

众兵不解,道:“大人,怎的不搜而去?”

严尤道:“鸽群栖息殿内,若是有人藏身,必定惊动远飞,哪还会安稳不动?”

众兵齐道:“大将军英明!”

严尤与王莽一样,着实聪明。

刘璜待莽军离去,与刘秀钻出供台,双双跪地叩起头来。刘秀边叩头边许愿心:“佛祖大恩,没齿不忘。日后定当重修宝殿,再塑金身!”

刘秀登基后,感念佛祖大恩,专门拨出库银,降旨枣阳县令重修寺院,又将太和寺改名报恩寺,并御题三个斗大金字高悬院门。这是后话,不提。

再说刘璜看天色将晚,莽军搜查仍未停歇,料想城门早已关闭,道:“今晚就栖身此处,明日再想法出城吧。”

刘秀点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