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放牛谋生计 刘璜应梦说插秧

第二十回 刘秀放牛谋生计 刘璜应梦说插秧

诗曰:

生活窘迫家境寒,刘秀领班当牛倌。

分蔸插秧新鲜事,天下从此稻丰产。

话说在叔叔刘良家里生活,拖家带口,老小七人,时日久了,总不是个办法,娴都便让刘縯兄弟三人给人帮工,除了糊口,挣点苦力钱补贴家用。

刘秀因为年少,正经农活自然无份,却是在邻村的张员外家做牛倌,契约三年。这张员外祖上本就富有,到了他这一辈,门庭更加显耀,早已良田千亩、牛马成群、猪羊成圈,光阴过得十分殷实。只这牛倌,如刘秀般大小者就有三个。

张员外家的牛总有七十多头,分了四圈。其中一圈,十来头牛头头野性十足,别说是十多岁的孩子,即便是大人也很难放牧得住。其中一头头牛,通体黑色油亮,极是健壮,遇着生人,不是角挑,便是蹄踢,万是近前不得。刘秀来之前,三个牛倌,谁都不敢开这个圈门,东家只得每日里让人割草饲养。

刘秀听了张员外言说这圈牛的情形,心想哪有管不住的牛,便将放牧这圈牛承揽了下来。张员外盘算,与雇一个成人伙计割草饲养相比,自然雇一个牧童放牧划算许多。当下说定,若是放牧得了这圈牛,工钱自然要高些——三年折算一头牛的钱。

刘秀回到家后,将东家谈好的工钱说与姐姐。刘璜道:“与员外说定,三年之期,牵一头牛回来。有了自家的牛,为日后置点业。”

刘秀点点头,自然是遵从姐姐的意思。

次日,刘秀在东家牛圈门口,先是将手中牛鞭叭、叭甩得一阵脆响,这才开了圈门。说来奇怪,这些平日里见人抵人、见牛抵牛、出了圈便撒野的牛儿,今日出得圈门,从那头头牛开始,全都俯首恭顺,随了刘秀吆喝去山坡啃草。

又过几日,这圈牛见了同伙,也不再抵斗,如平常牛一般。张员外放了心,将四个牛倌叫在一起,让刘秀当总管。从此,数十头牛便在一起放牧。

再说这头头牛自打刘秀接手放牧,性情变得十分温顺,只要刘秀吆喝一声,自然懂得含义,领了牛群,青草吃饱了,就地卧在一起反刍,并不乱跑乱蹦。时日久了,头牛每日里连番几次,走到刘秀身边俯首站立。每当此时,刘秀都会伸手在通体油亮的牛背上抚摩一番。渐渐地,牛与人似乎有了默契,人性与牛性便联通起来。牧归时,刘秀是或骑或坐在头牛的背上回来的。

四个同龄小伙计,没多久就厮混熟了,便做起十多岁的孩子该做的事情来——由一人照看牛群,另三人爬树掏鸟窝、摸鸟蛋;下套逮兔子、捉斑鸠,拾些干柴,烤食猎物;今日偷瓜,明日摸枣,总没得消闲。玩得累了困了,躺在山坡上睡个透彻。

这一天,轮到刘秀照看牛群,其他三个伙伴下山偷瓜。待到三人回到山上,远近不见了牛群,再看刘秀,却还在沉沉地酣睡。三个伙伴叫醒刘秀,顾不得吃瓜,急忙分头四处寻找。

再说这牛群,平日里并不乱跑,这天头牛却带着同伴们到山下的一块田里,嘴里食苗,蹄下踩秧,早将两亩多稻秧毁了大半。头牛见刘秀赶来,两眼看着主人,站立原地一动不动。刘秀原本生气,举鞭正要狠抽时,心里不由软了下来——秧苗已毁,再怎么抽也于事无补,又收了鞭,吆喝牛群走出田来。

这块田也是东家的,只是离得远些。他们明白,牛群糟蹋了庄稼,若是被东家知道,只怕一年的工钱还不够赔呢,这祸显然闯得大了。三个伙伴惶恐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问刘秀怎么办。刘秀心里如同被糟蹋的乱糟糟的稻苗一样,一时也没了主意。

偷来的瓜已没有心思吃了。被牛毁坏的稻田秧苗如何补上,半天也没想出办法。看看天色已晚,牛要归圈,刘秀对同伴道:“回去啥也别说,晚上再想办法。”

晚上回到家,刘秀忙不迭地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与刘璜,央求道:“姐姐,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却说刘璜这天下午,一直为午间的那个梦百思不得其解——

熟睡中的刘璜,忽见空中飘临一位头生牛角、白发白眉白髯、豹眼圆目的慈祥老人。刘璜尽管惊奇,却也连忙施礼道:“长者何来?所为何事?”

长者道:“吾有一事托付与汝。时下五黄六月,麦收在即,稻禾分蔸。若将分蔸之苗分而插种,收获当会翻番。”

刘璜道:“我家并没有田地,又怎种得?再说,如何分蔸,又如何插秧,我全然不懂,这却如何是好?”

长者微微一笑,接着道:“汝吾有缘,非汝不可。”

刘璜这才意识到,该要弄清这位长者姓甚名谁,即道:“敢问长者如何称呼?”

长者仍微笑着道:“时日到时,汝自会知晓。稻谷之苗,现时正在分蔸。所谓分蔸,亦即根部由一蔸生分两蔸、三蔸甚至四蔸,只要将已分蔸之秧剥离,带些根须,重新插种即可。插秧时只为一蔸,成熟时却是数蔸,且谷穗又比不分蔸之秧苗谷粒多而饱满,此乃分蔸插秧法,并非汝想象中那样难以耕作。”说罢,也不待刘璜再说什么,即飘然而去。

刘璜听了弟弟所言,猛地想起梦中长者嘱咐,即问道:“牛群所食,是麦还是稻?”

“稻。”

“倒有一法补救。”

“姐姐快说!”

刘璜即将老者分蔸插秧之法,细细说与刘秀。

刘秀仍疑惑地问:“能行吗?”

刘璜道:“保准行!”

次日,四人吆喝牛群到得山坡,留一人照看,刘秀与两个伙伴赶至稻田,捡起被牛啃吃时连根拔起的秧苗看时,竟然生发了细细的白根。刘秀心想,姐姐这分蔸插秧之法兴许真行,即对两个伙伴道:“将牛没有啃食的秧苗拔出来,带根须剥离,补在被毁的地里。”

两个伙伴也不问因由,一起跳进田里动手拔苗,分剥插秧。这插种秧苗的活儿看似简单,因是从来没有做过,免不了费时,忙活了两天这才补齐,却是稀稀朗朗,成不得光景。

三天过去了,稻田还是老样子。五天过去了,仍然没有变化。到了第七天,似乎是一夜之间,秧苗棵棵变青——分明是缓过劲活过来了。刘秀又与伙伴拾些牛粪撒在田里,盼着秧苗快些长,长得与原先一样。

半个月后,那绿油油的秧苗一天一个样儿地疯长。而且,一苗分蔸,一蔸便是一大把,着实比没有分蔸插秧的田里多了几倍。再过些时日,稻谷抽穗灌浆,那谷穗眼看是比别个田里的大了许多。等到稻谷饱米,沉甸甸的稻穗压得稻秆直不起腰来。

这块远离张员外家的稻谷是最后才收割的。两个成年伙计像往年一样,以为两亩薄田半天必能轻松割完,哪知走近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半辈子何曾见过长得如此丰实的稻谷!两人在惊奇中挥舞镰刀,忙到天擦黑才收割完。

晚上,两个伙计将收稻的情形告诉东家,张员外哪会相信,次日一早便到稻田察看,只见割倒码在地里的稻谷,远非两亩薄地往年所能产得,一个劲地啧啧称奇,又唤来几个伙计,相帮着捆扎挑回。打碾毕称量,两亩地竟然比近处五亩产的还多。

直到此时,刘秀才将稻谷丰产的原因——偷瓜的事自然没有提及——向东家说出。张员外听罢,信吧,这事近似荒诞;不信吧,打碾的稻谷堆在那里,实在不可思议。最后张员外与刘秀说定,来年用这种办法试种,如若成功,工钱每年再加一斗谷。

第二年,刘秀让伙计们依法种了十亩,收割打碾后,与去年的那两亩产量一样。到了第三年,舂陵一带凡能种稻谷的田里,都用同样的方法插种。再往后,分蔸插秧之法被天下人尽皆采用。

却说刘秀放牛已近三年。这一日,已成毛头小伙的刘秀躺在山坡上,想着契约满后做些什么,是租点土地耕种,还是做买卖经营,反正,如姐姐所说,有了一头牛,也算是置了点业,耕田买卖都不成问题。

正思想间,却见山下走来一人一虎。刘秀与伙伴看时,只见来人身高一丈,腰围五尺,面目狰狞,形同鬼魅,后面跟随的那只虎,体格硕壮,极是凶猛。那人走到刘秀面前,道:“放牛的娃娃,弄头牛来喂我的宝贝。”

起先,刘秀见来人面目本就怪异,又有一虎跟随在后,心里除了惊奇又添了些畏惧。这时,听到来人要牛喂虎,刘秀不由生气,道:“这牛不是我的,我只替东家放牧,做不得主。即便做得了主,哪能好端端将耕田之牛喂虎,总没个道理。”

另三个伙伴也在一旁帮腔,问来人是什么道理。

那人道:“用牛喂虎,这便是道理。”

刘秀心想,这人好不讲理,凭什么要用人家的牛来喂养自家的虎,而且口气还十分蛮横,容不得半丝商量,好像天下的道理只他讲得,别人讲不得。刘秀又看来人体魄强壮,心想若是动手,自己与三个伙伴万难抵敌,嘴上却说:“请问尊姓大名,饲养虎做什么?”

那人道:“我乃巨无霸,不仅现在驯养虎,日后还要驯养豹、象等作对阵之用。先将这虎驯得熟了,再驯别的。”

刘秀道:“这牛是东家的,要喂虎还请找东家商量。”

巨无霸道:“什么东家西家,我没那闲工夫!”说罢,便口中念念有词,又在虎头上拍了拍,只见那虎如同离弦之箭向牛群冲去。

刘秀说声:“你不能这样!”即慌忙朝牛群奔去,边奔边喊,“大佬黑,大佬黑!快抵它,快抵它!”大佬黑自然是刘秀给那头头牛起的名字。

群牛起先见蹿来一虎,俱停了食草,昂首注视。待虎冲至近前,又听主人急唤,只见头牛走出群来,迎着虎沉稳前行。那虎奔动极快,在距离头牛两丈多远处,借惯性腾跃而起。

当虎跃起时,头牛止了步。待虎行将落在它身上时,只见大佬黑突然将头一歪,又猛地使劲摆回来,正正撞在了虎的体侧。牛虎相击,虎蓄力猛扑,牛用力狠斗,直将那虎斜斜地撞出两丈远近,重重地摔在山坡上。

大佬黑并不停止,又奔虎而来。那虎因摔得沉重,才刚刚站立起来,大佬黑借势用角一挑,又将之生生挑出一丈多远。虎第二次摔在地上,想挣扎着爬起来,已然折了肋骨,终是站立不起。大佬黑再奔至虎前,用那对尖角抵住,使出浑身蛮力,将虎抵得没了气息仍不松劲。

这一幕来得极其突然,不仅刘秀和伙伴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巨无霸也没有想到。

巨无霸恼恨至极!抽出佩剑,行至还在抵虎的大佬黑前,举剑就要击杀。

只听刘秀喝道:“住手!”

巨无霸转过身来,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盯着刘秀,道:“死我宝贝,自要抵命。你娃娃若要拦挡,小心连你一起杀了!”

“话不可如此说!”刘秀在大佬黑弄死虎后,胆气不觉大增。原因是除掉虎,便不用担心丢了牛,接下来与这个自称巨无霸的人周旋,起码没了后顾之忧。

刘秀接着道:“虎牛相斗,凭的是斗力。你那虎力不及,又怪谁来?”

巨无霸无话可说,双眼里的火焰比先前弱了些。

刘秀又道:“设若我的牛先来挑斗,伤害了你的虎,那我的牛该杀。今天是你纵虎在先,我的牛后来才应斗。虎斗不过,人却要剑杀,不知这理应该怎么讲?”

巨无霸仍是愤愤,却将剑入了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秀道:“姓刘,单名一个秀字。”

巨无霸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走出数步,又折转身,恨恨道:“今日之事,算我栽了,三年后让你小子加倍偿还!”

刘秀心想:“三年后你就找别人偿还去吧。”

当晚,刘秀绘声绘色地将牛虎相斗的情形说与姐姐。刘璜听后,道:“三年的工钱,若能换回那头头牛才好。”

契约到后,张员外按原先说定的工钱,就着行情折算给刘秀一头牛的价钱,另加了三斗谷。

刘秀对张员外道:“员外,按原来说定的工钱,三斗谷就免了。我想牵一头牛回去,别折算现钱。”

张员外亦是爽快,道:“随你挑一头,三斗谷用牛驮回去。”

刘秀牵回的自然是那头头牛——大佬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