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赐封公主 洛阳令斩杀杜期
第三十回 光武帝赐封公主 洛阳令斩杀杜期
诗曰:
公主秉性不骄蛮,偏遇杜期涉命案。
含冤忍辱历千古,是非曲直谁争辩?
话说更始帝刘玄本是一位平庸昏聩之君,却又心胸狭隘,妒贤嫉能,尤其容不得刘氏宗室才能出众之人,怕夺了他的江山,取代他的皇位。其实,此时新莽虽已覆灭,但群雄割据,称王称帝,仍是烽火连天,江山远未一统,只是在他的心中,提防刘氏宗室的人最为紧要。
宛城和昆阳之役,刘縯、刘秀起了决定性作用,兄弟二人的名字在汉军中广传,威望亦随之更加显耀。功高震主。不仅是更始帝刘玄疑心,更招致新市、平林诸将妒忌。于是,君臣合谋将刘縯斩杀。
哥哥被杀,刘秀自然十分悲愤。刘璜同样悲痛,却对时事洞彻,对刘秀道:“刘玄小人,杀兄实实发指。此仇必报,但却不是此时。弟弟当忍一时悲痛,韬光养晦,保全自身。李通善谋,弟与之商议,另辟蹊径,以图大事!”刘秀依姐姐所言,强忍悲痛,反向刘玄赔罪,整日里酗酒,无所事事,极力表现出胸无大志、不求长进之态,以消除刘玄对他的戒备。暗地里,却与李通等人议谋如何壮大实力成就帝业。
李通力劝刘秀渡过黄河向北发展。之所以向北发展,因赵、燕、蓟乃至齐鲁,虽群雄割据,但尚未结盟,较之陇西隗嚣、关中延岑、巴蜀公孙述等容易击破。既行议谋,却苦于没有机会。时有王朗,亦自称刘氏后裔,在邯郸称起帝来,这便给了刘秀绝佳的机会。
王朗称帝,刘玄决意要征讨。而刘秀怕引起刘玄疑心,不能主动请求出征,便暗中托更始帝从兄,继位大司徒的刘赐说服刘玄并极力保举,更始帝这才诏令刘秀行大司马事,持节渡河,镇抚诸州郡。
刘玄表面上看似松了警觉,但除掉刘秀的念头一直刻在骨子里,因而虽让刘秀率军出征,却另怀着鬼胎——不仅派人监军,而且只调拨数千弱兵。王朗坐拥数十万人马,刘玄分明是想借王朗之手除掉刘秀!
刘秀心知肚明,却也什么都不说——只要能离开长安,自会海阔天空。事实上,此行确是蛟龙入海、猛虎归山。刘秀凭借其超人的智慧和上天的眷顾——二十八宿悉数归于麾下,又联合河北实力雄厚的刘杨——刘秀第一任皇后郭圣通的舅舅——破王朗,战铜马,壮大实力,成就中兴基础。也是在此时,赤眉军攻破长安,杀了更始帝刘玄。刘秀在众将拥戴下,正式在河北鄗城登基称帝,纪元光武。次年,迁都洛阳。这是后话,不提。
刘璜这次没有随刘秀出征。一者,丧夫之痛所带来的身心创伤远没有复原,仍需将养调理。二则刘秀决意让刘璜远离战祸,不忍心姐姐再过兵戈纷争、颠沛流离的生活。
昆阳大捷后,刘秀与心仪已久的阴丽华结为伉俪。出征前,刘秀对刘璜道:“姐姐,我已与丽华成婚。前些时日我去洛阳为更始帝修复皇宫,让丽华回了新野娘家。此时妻兄阴识随邓奉起兵,丽华又迁淯阳邓奉家。”
“说这些却是为了什么?”
“我即将渡河北征,姐姐若像原来一般,定让姐姐一同前去,遇事这心里才得踏实。但现时,却是不能前去。”
刘璜听得明白,“却是不能前去”的话里,隐含着如果去了,不仅不能让弟弟心里踏实,反而会担心挂记之意。她心里清楚,自己的状况确实如此。
“依你之意呢?”
“派人送姐姐去邓奉家,与丽华亦有个照应。”
良久,刘璜才缓缓说道:“就依你之意吧。”说着,不禁流下泪来,哽咽道,“此次出征,前途凶险,我又不在身边,凡事须慎之又慎,别让姐姐与丽华焦心。”
“姐姐放心,我会……”刘秀的泪水亦急涌了出来,竟然将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一年多后,刘秀迁都,令侍中迎姐姐刘璜及妻子阴丽华至洛阳。
定都洛阳,刘秀继续调兵遣将,四处征讨,成就一统江山的霸业。同时,对跟随征战的开国功臣和皇亲国戚列土封疆,大加封赏。刘璜是在所有该赏封的都封赏之后才赐封的——光武帝要他的姐姐挑选自己最中意的食邑之地。刘璜选中的是湖阳。于是,光武帝颁诏,赐封刘璜为湖阳公主,邑地南自湖阳,北达裕州。
刘璜选地湖阳,除开舅舅家这一层,还有一个连她自己当时也无法说清的原因,只觉得就是湖阳。
既赐封地,刘秀却没让刘璜去湖阳,而是在洛阳选址,大兴土木,专门建造公主府,让姐姐享受皇家的荣华富贵。
此时的刘璜,当今皇帝的姐姐,出门八抬大轿,入室丫环伺候,只家奴,那抬轿的、养花的、洒扫的、护班的,竟有数十人。这种尊贵的日子,刘璜一时难以适应,却也身不由己——皇家的尊严、皇室的体统,生生地将她规矩起来。
奴仆中,有一名叫杜期的人,莽政时,原是洛阳城中的地痞无赖,横行霸道,靠抢盗为生,号称“双头蛟”。到了光武,这杜期在世面上混不下去,便蒙混成为湖阳公主府的一名苍头。
这一日,杜期溜达到一家店铺来。店主是一位老者,也识得杜期。
杜期拿起一尊铜爵问道:“什么价?”
店主道:“勿问,不卖。”
“开了店铺,却不卖货,为什么?”
“什么人都可卖,唯你不卖。”
这杜期受了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铜爵向店主头上砸去。店主扑通倒地,脑浆和着鲜血顿时四溢,分明醒不来了。
众人见状,发一声喊:“打死人了!”街上行人闻声,纷纷围拢来观看。杜期见势不妙,慌忙挤开人群逃回公主府。
话说洛阳令姓董名宣,字少平,已过古稀之年,生性耿直,刚直不阿,且为官清廉,职守极是勤勉。因在任洛阳令之前,办案铁面无私,得罪了强权遭受贬谪。刘秀得知后,迁都洛阳不久,便特地拔擢其为洛阳令。没出几年,天子脚下大为太平,以至洛阳城民间谣谚:“枹鼓不鸣董少平。”说的是董宣当了洛阳令,诉讼官司的人少得连衙门口的鼓槌都不敲了。
这一日,董宣正待出衙门,却见衙役带着几位居民,匆匆进堂跪伏道:“大人,我等禀报案情!”
董宣道:“来者何人,至本衙为何不击鼓诉讼?”
衙役忙道:“大人,这几人全是街坊,因见杜期杀人前来报案。”
董宣一听发生了命案,忙道:“杜期何人,又为何杀人,你等如实说来!”
其中一人道:“杜期为湖阳公主奴仆,因与店主谈买卖发生口角杀人。”遂将经过详尽述说一遍。
董宣道:“你等可愿为诉讼做证?”
这几人连连磕头道:“小人愿意做证!”
董宣让众人画了押,着他们随时等候传唤做证。
众人走后,董宣在心里琢磨,这案子可有点棘手!不仅因过去查办皇亲国戚这些权贵案子的经验,更因当今圣上对他的这位姐姐的尊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案子偏偏发生在她的府上。虽说只是一个奴仆,但有这棵大树遮阴,办起来只怕要费些周折。
接下来,董宣思量如何办这案子。不办不行,人命关天,不仅是律法摆在那儿,众人知晓这件事,良心也放在那儿,看你董宣敢不敢碰。“遣衙役直接入府缉拿归案,最直接但却不行,若是如此做,于公主乃至皇上的颜面都不好看。”董宣当即予以否定。
“传唤元凶呢?也似不妥。那杜期如果不应传,就不得不入府将之缉拿归案,这也不行。”董宣接着想。
“入府向公主说明原委,取得公主通融,此法最可行,却又不可轻易采用。”董宣继续想,“皇亲国戚,骄蛮专横,徇私枉法,这公主只怕也是如此,到那时事情就会更棘手。”
这几个法子都不可用,董宣最后唤来衙役,道:“你等守在公主府门口,俟杜期出府即捉拿归案。”
杜期杀了人,躲在府内多日不出,衙役缉拿不着,董宣遂令:“杜期一出府门,不论何处,就地正法!”
这一天,刘璜着人备了车马去宫中,杜期须得相随跟班。杜期想,前些日子打死了人,不曾对任何人说起,官府亦无动静,这事怕是已经过去了。再说,今天跟随公主出行,谅也不会有事。他遂壮了胆,跟着车马出了府门。
车马刚出府门,四名衙役快步上前揪住杜期道:“命犯杜期,犯案在逃。我等奉命缉拿,人证俱实,就地正法!”说罢,两人拧着杜期的胳膊,一人将其头颅摁下,另一个衙役挥起刀来,咔嚓声过后,杜期的脑袋当即滚落在地。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眼睁睁看着杜期人头落地,刘璜斥道:“为何杀人?”
衙役道:“回禀公主,杜期前几日杀了人,我等奉命,凶手出府就地正法!”
刘璜道:“奉谁的命,可是董宣?”
衙役道:“正是。”
刘璜此时已气得浑身发抖,遂对跟班喝道:“回府!”
刘璜将府上轿夫、跟班、杂役、厨师、丫环三十多人齐召至院中,先问总管道:“杜期是如何进的府?又是如何杀了人?”
总管道:“杜期进府,是花匠张武引荐的,说是孤身一人,日子过得可怜。公主心地慈善,想必会收留,小人便做主将之留在了府上。杀人犯案,小人也是今日才知。”
刘璜道:“身为总管不察不问,竟还闹出了人命,失察疏管之责难逃其咎。拖下去杖责五十!”
处罚了总管,刘璜喝道:“张武!”
张武跪伏在地,浑身筛糠般战栗,连连叩头道:“小人知罪,请公主饶恕!”
刘璜道:“你为何向总管引荐杜期?”
张武道:“杜期过去在洛阳是一无赖,这几年世面上混不开,便找到小人,要小人帮着进得府来,说是若不帮忙,他的日子不好过,小人的日子也别想好过。小人心里害怕,编了谎话说与总管,总管就收留了。小人知罪,请公主饶恕!”
刘璜怒极,道:“我这公主府竟成了地痞无赖藏身的所在了。拉下去杖责一百,逐出府门!”
众人跟随伺候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公主震怒,齐齐跪在地上。
刘璜道:“你等今后当十分仔细,若有再犯,加倍责罚!备轿,去皇宫!”
刘秀平生第一次见刘璜脸现怒色,急忙离开龙椅,趋前扶着刘璜坐下,道:“姐姐今来何事?”
刘璜道:“董宣欺人太甚!”
刘秀道:“什么事,姐姐先勿生气,慢慢说。”
刘璜道:“杀人也不是这样杀法!”遂将杜期如何犯命案,董宣如何派衙役杀杜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杜期罪当该诛,但却不是这样子杀法。董宣如此行事,置皇上于何地,又置我这公主于何地!”
刘秀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里也是生气,道:“这董宣也忒过张狂!姐姐先勿生气,待明日定让董宣为姐姐赔罪。”
刘璜道:“赔罪倒是不必,我只是想当面向董宣问上一问!”
刘秀道:“只要姐姐消气,怎么样都行。”
待刘璜走后,刘秀着人传旨,召董宣明日巳时进见,特意嘱咐一句:“须得仔细向公主赔罪!”
刘秀是经过一番权衡后这样做的。杜期杀人该诛,董宣做得没错,但诛杀的时间地点却有问题,起码,要使自己的姐姐下得了台,别留麻烦。调董宣这个耿直清官做洛阳令,抑制权贵,打击豪强,不仅需要,而且急迫。汉室恢复以来,宗室里为富不仁、恃强凌弱者大有人在,若要使江山稳固,非得要用董宣这样的人,而且要重用。基于这些考虑,刘秀让董宣赔罪,姐姐有了台阶下,这事也就过去了,想来董宣应该明白的。
刘璜比董宣先至。刘秀在龙椅旁设座,让刘璜坐下——反正不是上朝议事,姐姐坐在这里无妨。
董宣进了殿,沉稳地大步走到龙案前,伏地叩头道:“洛阳令董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武帝没有说平身,董宣也就继续跪着。
刘秀是想让刘璜感觉到她的皇弟对此事非常认真,决意要给姐姐挣回面子消了气;也是要让董宣明白,此事须要仔细对待,赔个不是确实必要。
又过了一阵子,刘秀才道:“董宣!你可知罪?”
董宣虽跪着,却昂首道:“臣不知何罪之有?”只这一句话,刘秀已觉出此事只怕不能轻易了结。
刘秀口气硬了几分:“在公主府门口杀杜期,不敬之罪可知?”
董宣朗声说道:“杜期杀人犯案,躲在公主府内不出,臣在府外缉拿正法,依律办事,履行职守,何有不敬之罪?”
刘秀知这董宣今天决计不会给姐姐台阶下,此事倒真是棘手了。
“杀公主奴仆,事前既不通禀事后又不达知,自然是不敬之罪!”刘秀说罢,随之喝道:“来人!”
两黄门道:“在!”
“用金鞭鞭笞之,看他向公主赔不赔罪!”
刘秀刚说完,董宣道:“且慢!皇上,容为臣把话说完。圣德中兴天下,却纵容一奴仆横行,何以治理天下?臣不需鞭笞,乞请自杀。为国而死,死无憾!”说完,即向殿内的柱子上撞去,顿时血流满面。
刘秀过去只是耳闻,今日却真正见识了董宣的耿直,遂大声对黄门道:“摁住他,摁住他!”黄门本就在董宣身边,早已将董宣又摁跪在地上。
刘秀的初衷与现实大相径庭,心里反倒没有生气——董宣这样耿直的人正是自己抑制权贵所需要的。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还要将为姐姐挣回面子消了气做到底。
“觉得屈,宁可死,而不赔一句罪,倒是少见。”刘秀说着,侧脸看向刘璜,却见姐姐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又对黄门道:“你二人摁下董宣的头,让他给公主叩头赔罪!”
这荒诞不经的话从金口玉言的皇帝口中说出来,不仅显得滑稽,而且有些不伦不类。
两黄门真的就将董宣的头往地上摁。董宣双手撑地,梗着颈项,硬是摁不下去。
黄门道:“启禀皇上,这脖子硬,奈何不得!”
刘秀心里好笑,却又不能笑,遂道:“你这董宣,真是强项颈,也真是强项令!”
只因皇上一句“强项令”,董宣便成为被世人千古传颂的不畏权贵的典范,而刘璜却让这位强项令生生逼成了典型的骄横权贵中的一员。历史有时候何止是冤人,留于后世的何止是口诛笔伐。自东汉至今,“强项令”董宣留给了湖阳公主千年万载永远无法消除的污点!
君臣在殿内弄到这步田地,刘璜看得清清楚楚。刘秀的一言一行,她都明白,尤其一句“强项令”,暗含着浓浓的褒奖之意。她同时更能深深理解,治理天下确实需要这样的“强项令”。但是,杜期杀人引出的种种,却也得让这位“强项令”明白。
刘璜平缓地说道:“董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耿直颈项硬,刚正不畏权。但在我看来,你却有自以为是之谬、沽名钓誉之嫌!”
这句话一出,董宣先是一愣,直到这时才将目光移向公主。
刘璜接着道:“这话在你听来,决然不能接受,但事实确实如此。你不用这时候才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今天我要当面问上一问,你董宣能答得上来,是我刘璜妄言;如若答不出,那便有沽钓之嫌!”
权贵豪强中人,董宣打交道已久,如此言辞犀利的女流之辈,他第一次遇到。但他仍不接话,只是看着。
刘璜也没打算让董宣接话,继续道:“杜期杀人,罪当诛,这是你的职守。从你处置这一事情的举动上看,你本想让皇上、让我这个公主都能置身事外,留足颜面。你很聪明,也想了诸多办法。但是,正是你的聪明,导致你过于自以为是。今天这个结局,你董宣是想到了的,也是这样做的。因为你明白皇上知道你董宣刚直不阿,要用你这样的人来襄助治理天下。所以,即便是闹到皇上这里,你不仅不怕,反而正如你所愿。”
董宣睁大了双眼,仍是盯着刘璜。这时刘秀也侧过脸,极仔细地听着。
刘璜接着道:“你回答我的问题。你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地判定我刘璜这个公主与其他皇室权贵一样,是任性刁蛮、枉法徇私之人。以致你董宣认为,杜期杀人,如若进府与我通融必遭阻挠,反倒难办,是也不是?”董宣此时的颈项不觉软了三分,竟然点了点头。
“你刚才在殿堂上叫喊圣德中兴天下,却因纵容奴仆而鞭笞臣下,云云。我又问你,说皇上纵容,亦即说我纵容,你既不进府通禀,也不派人知会,却又怎知我刘璜就会阻挠包庇?我在你的属下诛杀杜期之日,就已查究因由,动了家法,你可知晓?”董宣摇了摇头,仍然没有说话。
“你肯定不曾想到,因为你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可惜你的自以为是,套用在我刘璜身上恰恰却又不是。董宣!”刘璜说到这里,内心已起了波澜,“汉室中兴,是死了多少人才换来的!我的哥哥,我的妹妹,先后都因此而死。我也是从战乱血腥中走过来的,难不成这些人就该死,而我刘璜就该享受这血染的荣华富贵,就该忘了惨痛而任性刁蛮作为?我珍惜现在的日子,珍惜这个天下,珍惜我的皇弟。我的夫君亦是为着汉室江山血洒疆场,中箭身亡的,我刘璜难道就不知道江山得来不易吗?难不成,只有你董宣在忠心耿耿保江山,而我刘璜却在骄蛮专横毁根基?是也不是?”董宣听到这里,头上的血已经不再流淌,脸色却由红变黄,由黄而泛白,怔在了那里。
“再说你董宣沽名钓誉之嫌。”刘璜用丝绢擦去流淌的泪水,接着道,“皇上治你不敬之罪,表面上是惩处你,而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为你与我修个台阶下,让这件本不复杂的事情有个了结、得个圆满。而你董宣却梗了颈项,认准死理,就是不赔这个罪。杜期是我的仆人,杀人偿命,这是天理王法。我不说打狗看主这个话,但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事前该不该向我通禀?你难道不觉得你的处置之法有疏漏?皇上九五之尊,寓含深意地让你赔罪,你也敢犯上蛮顶,为什么?因为我是公主,你自以为是地认为皇室权贵,这份执拗和顶撞,又能大大加重你不畏权贵名声的分量,好在青史上留下你董宣的名来!不用说什么九五之尊,也不用说什么尊贵公主,只我为杜期之主人,你也该向我说上一声!”
这时的董宣依然跪在地上,满头尽是汗水,颈项却也是完全软了——不言声地向刘璜磕了三个头。
刘璜将该说的说完了,心里头却依然有种说不清的难受。她站起身来,拿出衙役从杜期身上找寻交还到府上的那把带鞘的匕首,放在龙案上道:“皇弟,此事已算过去,我也不知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对家奴管束不严,发生了命案,于我,于朝廷,于后世带来什么,也管顾不了那么多。这把匕首放在皇弟处,待我死后,切记让它陪葬。这个结,这辈子怕是解不开了!”说完,径直走出殿门。
董宣的头低得快要到地面上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