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玄通道长授秘法 太乙天尊赐铜符

诗曰：

辞别天宫临凡间，道性不泯本自然。

聪慧又得仙家助，练就真功绝非凡。

话说林默自出生弥月不哭，直至四岁，并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顽皮撒娇、哭闹不止，而是文文静静、伶俐乖巧，粉嘟嘟的圆脸上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明亮，人见人爱，庄舍邻里不唤姓名，只称默娘。

林惟悫夫妇自默娘出生后，感念观音菩萨恩赐，愈加虔敬，除了拈香叩拜，又诵念佛经，常带着默娘一起礼佛。默娘似乎有种天然缘分，每见菩萨金身，一双小手便合十做礼拜状。林氏夫妇因知得前因，心里愈发称奇。

默娘自幼聪慧，胆识过人，尤喜戏水。四岁多的同龄孩子在海边水坑旁玩耍，大人生怕失足落水，而默娘无师自通，入水便能游。五岁时，经常随父亲出海，早已谙熟水性。

到了七岁，父亲将她送到同村私塾启蒙。这默娘天赋极高，读起书来如饥似渴，过目成诵，释文解义，刨根问底，更非同龄稚童能比。前后不到三年，先生便无以教授。好在林父科举出身，通晓经书，懂得韵律，继之相教，不在话下。

光阴荏苒，默娘不觉已十岁。此时的默娘虽然稚气未脱，却极其喜静，俨然大家闺秀。父母在家设了神龛，早晚敬香诵经。默娘先是默读悟义，待经文熟读透彻，要义融会贯通，晨暮定时，趺坐蒲团，极其有模有样地诵经念佛起来。在经义的浸染中，不觉又过了三年。其时，默娘道性开启，每每诵经时，总会萌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温馨安谧的感觉。至于为什么，自己一时还说不清楚。

话说闽地北向闽浙交界处，有一名山曰太姥山。早年太姥在此修道得了正果，屡显灵验，信士便建山立庙，早晚香火供奉。后来，有一道号玄通的道长带着一班道士，晨钟暮鼓，在这里诵经修持。

玄通道长是一位有道高士，通晓阴阳八卦，知得祸福吉凶，元神早已能随心所欲、离合自如，这且不必说，单是师父秘传，自己又数十载潜心研悟练就的旷世玄微秘法，自是了得。

这一日，玄通来至峰顶，意念玄微法诀，浑厚内功蓬勃而发，只见于无声无息、无影无形中，四周数丈内松针樟叶纷纷飘落下来。“散发之五成功力，亦证些许长进。”玄通颇为满意地心说。当他正欲聚功着力于面前的一棵樟树时，却见一谢顶跣足的仙人驾云而来。仙人行至近前道：“玄通之玄微秘法果然名不虚传！”

玄通躬身行礼道：“仙人过誉，实属秋毫之末！敢问尊号何称？”

“吾乃赤脚大仙。”

“小道不识大仙尊颜，万请恕罪！”玄通边伏拜边道。

“汝吾初次相逢，何罪之有，起来吧！”玄通再拜起身，大仙接着道，“吾今来有一事嘱托汝。”

“敬请大仙吩咐！”

“道德天尊悲天悯人，为靖海护佑众生，十三年前已遣海神临凡湄洲岛上林村林家，取名林默，乡人称默娘，现当修炼功法。汝所研玄微秘法，于海神颇为实用，望速前去传授。”

“小道只怕功法低微，误了海神。”

“汝无须过谦。玄微秘法可谓旷世奇功，传授海神当大有助益。”

“谨依大仙法旨！小道定倾力相传。”

待赤脚大仙离去，玄通回到宫观，唤来众徒，只道四处云游，又交代些事项，便离开太姥山朝湄洲岛行来。

非止一日，玄通道长登上湄洲岛，径直来到林府，只见大门南开，院内正面五间瓦房，东西两厢各有数间侧屋，院内宽阔，十分整洁。玄通还在看时，默娘从院门走出。当她看见一头戴道帽、身着道袍、面容清癯、三绺长髯、双目炯炯有神、从内而外透着道骨仙风的道长，不知怎的，心里即涌出一种无法说清的感觉，遂道：“道长今来募化，还是劳顿歇息？”

玄通打量着眼前这位正值豆蔻年华、肤色白皙、身材颀长、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未来海神，只见秀发拢往脑后，再往高处攒成一个手掌般大的发髻，用几只蛇形银夹固定，配系一根红绒绳，远看近看都极似海上的一片船帆。脸蛋浑圆，如黛双眉，灵灵秀目，玲珑鼻端，齿皓唇红。玄通心道，确为难得的福报之相。玄通再看默娘装束，上衣是略显短而宽的蓝色接袖衫，裤子倒有点奇特，裤腰是白色粗布，裤腿却是上红下蓝两色相接的大折裤——裤腰至大腿中段为红色，大腿中段到裤脚则是蓝色。“只这衣着，便显得与众不同。”他又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

“贫道路过而已，打扰了！”说罢，迈开双脚离去。玄通走出百十步，却见默娘仍站在原地望着自己。

次日，玄通又至林府，甫一站定，默娘恰也从大门出来。虽是第二次见面，默娘对玄通却犹如故交，也不客套，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玄通也只回答两个字：“来了。”随后，便是一阵子沉默。

看官！你道是玄通真在沉默？其实不是。待说完“来了”后，玄通便施动玄微秘法，顿时形成强大气场，将默娘笼罩在其中。虽说只施出二成功力，但若是平常人，早已或晕厥或神志迷乱而手舞足蹈，玄通看默娘时，却见其镇定如常，不露丝毫排斥。其实，就在感受到玄通发动的气场时，默娘竟自然而然地吐纳收放起来，倒亦顺畅自如。待到玄通收了功，默娘感觉气场散去，随之恢复常态。

玄通心想，如此根行，凡人何能及！说声告辞，即欲离去。

只听默娘道：“道长请留步！敢问如何尊称？还请多多赐教！”

玄通等的就是这句话。因为他明白，虽受大仙嘱托，但教授海神却不能由自己说出，须由默娘提出来。如若自己主动说出，未免有托大之嫌。

玄通道：“贫道玄通，赐教不敢当！”

默娘听罢，急忙重新施礼道：“道长大名，响彻闽地南北，默娘实在失礼得紧！”

“萍水相逢，何谈失礼？”

“道长功法，默娘早已仰慕，幸运相遇，自当礼待，还望道长赐教！”

话说至此，玄通听默娘言语诚恳、求学心切，道：“默娘既然愿学，自明日始，每日此时至岛顶，贫道尽力相传。”

默娘闻言，躬身一揖，道：“谢道长！明日必至。”玄通告辞离去。

到了第二天，默娘如约至岛顶，却见玄通先已到达，即满含歉意道：“默娘迟到了！”

玄通道：“不迟，正好。”

默娘道：“道长既愿传授默娘功法，当行拜师之礼！”说罢，双膝正要着地时，玄通忙施功法，将行将跪地伏拜的默娘生生隔空提了起来，一边说：“使不得，使不得！”一边想，“哪里能受得起海神这一拜！”

默娘欲再拜，玄通道：“此事勿再言，这就开始研习。”说罢，从道袍里取出一本秘籍，又道，“此秘籍名曰玄微功法。玄者，空也；微者，不可察也。亦即凌空施法，无影无形。交手过招，待到对方感知时，轻则损脏腑，重则伤元气。”说着，将秘籍递与默娘。默娘双手接过。

玄通接着道：“此功法讲求内功，唯有内功精深，方可达到无影无形之境。昨日我已使出两成功力，无功底之人定然承受不了，而默娘却镇定自如，足见具备厚实根基。此功法我数十年研习，运气调息，吐纳收放，每一章每一节均画图并配之以解说。以默娘天赋，循序渐进，当亦不是什么难事。”

“谢道长！默娘定会依道长教诲，勤加练习，早日图成。”

“内功之修炼，极费时日，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可成就，须得有坚韧不拔之毅力，恒久不懈坚持。对默娘来说亦是如此。现时，为增厚基础，便于习练，就以我之内功传导些与默娘。”说罢，即隔空发功——玄通用自己的真气为海神培植根基，才使之后的功法修炼得以突飞猛进。

玄通知道默娘根基，一开始便使出三成功力，默娘接收自然顺达。又过一会，当玄通功力再增一成时，默娘应接便显得有些吃力，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抵抗的气息。玄通随即收功，道：“三成有余，四成不足，已属难得。”当日做些研习，各自离去。

岁月匆匆，不觉三年。在此期间，玄通悉心调教，将玄微秘法尽数传授，且对默娘极为尊敬，称谓上除了默娘，甚至连一个“你”字都未曾用过。默娘研习亦极认真，加上天赋悟性，早已将玄微秘法练成。看看使命已经完成，玄通嘱默娘勤加巩固，厚积功力，若遇高人再行请教，以图深闳。交代完后，玄通辞别默娘回太姥山去了。

玄通道长于默娘功法，有启蒙、奠基兼引导之功，默娘内心自是十分感激。许多年后，默娘功成飞升天宫，感念玄通教授之功，举荐玉帝敕封。玉帝恩准，玄通自此位列仙班。这是后话，不提。

话说湄洲岛四面环海，村民饮用淡水，早凿了几眼井汲取。上林村村头有一口水井，深不过一丈，常年旺盛。这一日，同村的姐妹们又来邀默娘去那井边玩耍。说是玩耍，其实是女孩们想对井照看自己的容貌。渔家少有铜镜，爱美的姑娘们只能对井照妆。

到得井边，就在姑娘们竞相探照时，忽见井水浪花翻滚，随即飞升起一位仙人来。众姐妹骇然，纷纷惊慌奔逃，唯默娘站立未动。默娘看时，只见仙人体魄魁梧、道发高绾、虬髯似铁、双目如炬，手持一面似镜非镜、似盘非盘的物什，端立井沿。

默娘即跪伏在地，道：“默娘拜见仙尊！敢问仙号何称？”

只听仙人道：“吾乃太乙救苦天尊，今来赠汝铜符。”说罢，即将手中铜符递与默娘。

看官！天神贵者太乙，以配东帝。太乙救苦天尊乃总御万类之东极青华大帝，又称青玄上帝，与总御日月星辰之北方北极紫微大帝、总御万灵之南方南极长生大帝、总御万神之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为四极大帝。极者，空间之广大无垠不可限也。这太乙救苦天尊神通无量，功行无穷，化身如恒沙数，物随声应。此圣在天呼太一福神，在世呼为大慈仁者，在地狱呼为日耀帝君，在外道摄邪呼为狮子明王，在水府呼为洞渊帝君。天尊今从井水中显真身，为海神赠赐灵物。

默娘双手承接，道：“天尊赐默娘铜符何用？”

太乙道：“此物取天干为经、地支为纬，自吾出道，即相随在身。其功用有三：一者，世间发生灾祸，可知方位地点。其二，知得方位地点，再施法便可将人、物映照其中，明了因由境况。其三，一经启用，昼夜可鉴，若遇不测，自会鸣警。”

默娘道：“如此灵物，为何相赠？默娘受之委实不安！”

太乙道：“无须不安！”接着本想说，“汝本为海神，玉帝着众仙凡一应所需，皆足予取。”话到嘴边，又觉得时下天机仍不可泄露，便改口道：“既然赠汝，日后必有助益。”

默娘再次躬身道：“谢天尊！”

随后，太乙天尊将符咒真诀，详细传授默娘。

太乙传授完铜符真诀，又从怀中取出另一件物什来。默娘看时，只见太乙掌中托有盘环数圈绣针般粗的似钢非钢、似金非金的细索。只听太乙道：“此物曰捆龙索，金钢合成，既坚韧又柔软。任你海精妖怪、天龙神仙，一经捆缚，再休想逃脱。如若挣扎，便会越挣越紧，直至嵌入躯体。”太乙说罢，又将真诀修炼之法一一说来，末了又道，“此索只需熟记真诀，习练自如，自能随心所欲，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尽可视情形而定。”说罢，将捆龙索交予默娘。

默娘感激地道：“谢天尊传授法宝！默娘定会勤奋习练，早日精熟功用。”

天尊道：“闻汝研习玄微秘法，想必已有成就？”

默娘道：“研习三载余，小有收获。腾挪移换、穿壁隐身已得自由，因不曾对阵施行，尚不知深浅如何，只平时家中粗重之物，或在二百斤以上，搬动起来亦还轻松。研习愈久，自觉得身体似有飞升凌空之感，却又不得真正飞升，大体就是如此。”

太乙听罢，早已明了缘由，随即二指并拢，照着默娘周身隔空连击数十次，后又双掌离默娘头顶寸许，默运功法，约摸盏茶工夫，移开双掌，道：“汝可试上一试。”

还在太乙天尊点击周身穴位时，默娘随太乙指法移动一次，便觉得身体轻盈一层。待到太乙传导内功，自有一股浑厚连绵却又极是顺畅的奔涌真气，传遍周身每一关节，所有脉络再无窒碍，顿觉身轻如燕。听得太乙说“试上一试”，默娘念动玄微秘诀腾空而起，飞升三丈多高、数十丈之外才飘落于地，随即又如法返回井边，极是兴奋地道：“得天尊指点，虽不能完全自如，却亦可飞升凌空！”

太乙微笑着点头道：“假以时日，自能自如！”说罢，化一道清风回天宫去了。

自得铜符、捆龙索后，连同玄通道长所传玄微秘法，默娘日夜勤奋，潜心研习，非止一日，通灵变化，早已运用自如。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