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神将平海立筶杯 捉阴鬼高里施功法

第三十八回 收神将平海立筶杯 捉阴鬼高里施功法

诗曰:

原本法器两筶杯,只因收将而施为。

慈心悲悯拔苦难,度得忠魂有所归。

话说殷商时,棋盘山有轩辕庙,庙内有泥塑鬼使,一名千里眼,一名顺风耳。这千里眼、顺风耳在庙里日夜吸食香火,聆听轩辕谈经论道,逐渐成了气候,便在棋盘山寻了千年桃树柳树依附。两树根盘三十里,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早已成气有年,一个取名高明目能观千里,一个取名高觉耳能闻千里,功法却也了得。商周交替时,下得山来保商,纣王便遣高明、高觉到原是梅山白猿成精的袁洪帐下效力。因一气同枝,各相温慰,摆下阵来与周营对垒,怎奈天将灭纣,高明、高觉被玉鼎真人识破根行,遂让姜子牙派人到棋盘山,将那桃、柳根盘尽行掘挖,付之一炬,又将庙内泥身打个粉碎,绝了灵气之根,后又布下天罗地网,待到高明、高觉进得阵来,姜子牙祭起打神鞭,两鬼精被打得脑浆迸流,二灵早已来到封神台。

话说柏鉴在台前,见是高明、高觉两灵飘至,当即照着封神榜查对,却是榜上无名——这姜子牙的打神鞭着实打错了。柏鉴拒阻道:“汝等名姓不在榜中,勿得擅入!”高明、高觉无奈,便飘飘荡荡来到湄洲岛西北向的桃花岛化妖作祟。

其时,除了西北向的桃花岛,在湄洲岛东南向和正南向一带的岛屿上,亦有精怪作祟。东南向有两魔,一名嘉应,一名嘉佑;正南向的名曰晏公。三处精怪,时而出没于荒丘之间,摄人魂魄,残害生灵;时而出没于巨浪之中,毁楫坏舵,祸害渔民;时而出没于客船之旁,颠舟覆船,殃及商旅。环湄洲岛东南西三个主要渔区和海道,一时竟没有安静的地方。

海上精怪作祟,乡亲们不敢出海,自然想到了能骑铁马渡海、巨浪中穿梭行船寻兄尸的神奇女子默娘,或许有解救的法子。他们便相约来到林府,诉说种种苦楚,请求默娘将这海上精怪廓清。

其实,不用乡亲们言说,默娘早明白海上发生了什么,已在心里想着怎样制服这些精怪。待乡亲们说完,默娘道:“请阿伯阿叔放心,默娘自不会坐视不管!”话虽是这样子说,但人们的心里并没有完全踏实,原因不是不相信默娘敢挺身担险,而是依着默娘的功法,能不能降伏这些精怪,那还得要看结果如何。

待乡亲们离去,默娘束装整齐,带上铜符和两只铁砂筶杯,先是到平海一带寻找作祟的精怪。一连数天,默娘穿行海上查寻,并未见着千里眼、顺风耳的踪影。

看官!这千里眼、顺风耳既能察闻千里,当日众乡亲与默娘所言,自是清楚明白。二怪得了讯息,也并非是怕了默娘,而是故意藏匿行踪,先挫了默娘的锐气,再等待机会与之较量。

这日临近黄昏,默娘正待返回时,突然海面上涌动起两堆巨浪。随着浪堆涌起,现出两个相貌狰狞的怪物来。默娘看时,只见左边的怪物面如蓝靛,眼似金灯,身高丈余,声若洪钟,自然是千里眼了。右边的精怪身躯伟岸,两只巨耳,面如瓜皮,发似朱砂,顶生双角,正是顺风耳。

还未待默娘言声,只听千里眼道:“兀那女子,不待在闺中,只身出来游荡,想是寂寞了?”

顺风耳听后,哈哈一阵狂笑,道:“那女子听着,真若是寂寞了,就与吾做了夫妻吧。”两个精怪自恃功法高强,哪会将默娘放在眼里,故而在言语上轻薄。

默娘听罢,却也不动怒,平和地道:“你等作恶多端,为害乡里,不思过悔悟,却放出如此轻薄言语,就不惧罪孽业报?”

千里眼道:“吾等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哪管什么罪孽、什么业报!”

顺风耳道:“休与她啰唆,早点擒来,与吾做了夫妻!”说罢,便举着一柄板斧向默娘冲来。

默娘本想好言相劝,去了魔心,勿再作恶,却不曾想到两个精怪并不是好相与的,遂大声道:“孽障!既然从来不知惧怕,今日就让你等知道!”

千里眼冲至默娘面前,听到默娘说“今日就让你等知道”时,吼道:“凭汝小小女子,亦能让吾等惧怕?!”吼罢,即抡斧劈砍。千里眼见顺风耳动了手,也忙将长戟刺了过来。斧戟齐下,默娘随即运功招架。霎时,打斗运动的功法卷起连天巨浪,涛声轰鸣如雷。

斗不多时,默娘已将二怪功法路数看得清楚,便从怀中取出铜符祭在半空,顿时射出两束金光,将千里眼、顺风耳罩在其中。默娘又凌空抛出两只铁砂筶杯,念动秘法,筶杯即变作两座山丘,随后两手同时运功,将千里眼、顺风耳向东西两面推去,口中仍默念真诀,两座山丘边随二怪移动,边从头顶压下来。千里眼、顺风耳见势不妙,急慌要逃脱,怎奈铜符金光裹罩得挣不开分毫,这才双双哀求道:“仙姑饶命!”

此时,两座山丘相距二怪头顶不过丈余,已成压顶之势。默娘心地柔慈,略一犹豫,只见两山迅速旁移,后才缓缓沉入海中,海面上随即竖起两座岛来。千里眼、顺风耳看了,早已惊得魂不附体,战栗着连连道:“小的知惧了,小的知惧了!请仙姑饶命,请仙姑饶命!”

默娘喝道:“你等是何精怪?为何在此作祟?”一边喝问,一边收了功法。

光罩一经解除,二怪这才忙跪伏叩头,各自报名,又将如何在棋盘山成精,如何下山助商,如何阵亡未得敕封以及如何来至此地详说一遍,最后乞求道:“小的知罪,冒犯仙姑,万请饶恕!”

默娘听罢,心道:“是了,是了,原来如此!”许是遇到二怪本是机缘,默娘在此之前对过去的一切处在似幻似真、无从把握的状态,此时豁然贯通,一切才了然于胸。

既得贯通,默娘的境界又高了一层。

“起来吧。”默娘对还在跪伏的千里眼、顺风耳道,“依你等修为,已逾两千年,理应得正果。但你等心性蒙蔽,是非不分,先是助纣逆天,后又作祟横行。照此下去,只怕再过几千年仍还是这般。”

二怪连连点头,道:“仙姑说得是,吾等再也不敢了!”

默娘道:“你等既然诚心悔过,我且饶过这一回。但须得洗心革面、改弦易辙,不然,何时是个终了!”

千里眼、顺风耳听后,忙道:“吾等何不想图个正果!只是苦于无门,这才如此。如若仙姑不弃,吾等愿皈依门下,求得仙姑指点!”

默娘道:“既然皈依,当要戴罪立功,将功赎过!”

千里眼、顺风耳闻言,边拜边同声道:“吾等从今始,洗心革面,追随仙姑,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有违誓言,天谴雷击!”

“起来吧!”默娘对刚收入门下并立了重誓的两徒道。

千里眼、顺风耳起身,恭立默娘两旁。默娘接着道:“眼下当尽速廓清海域。”说着,又指着刚刚凸显的两座小岛,“你等暂栖身此处,随时听候调遣。既能观听千里,今后当察天文地理,闻人间苦难,搭救四方生灵!”

千里眼、顺风耳齐声道:“遵命!”

自此以后,兴化埭头黄岐村北面的海上,新增了两座小岛,人们将东向的称东筶杯,西面的叫西筶杯。千里眼、顺风耳自此跟随默娘拔苦救难,屡屡建功,至清同治八年(1869年),由时任总理船政大臣沈葆桢等奏请,被敕封为金将军、柳将军,成为陪祀妈祖的两位正神。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默娘收服千里眼、顺风耳后,正要降伏东南向一带作祟的嘉应、嘉佑时,却又遇到一件更急迫的事。这一天,兴化高里乡七八位乡民,急匆匆来到林府,对默娘诉说一桩蹊跷的事情。

只听一王姓长者道:“我等在乡里原本无事,谁知两个月前,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鬼来。此鬼无名无姓,来无踪去无影,会含沙射影。白日里若是遇着,口中吐烟,进而照着人影喷沙,凡被喷之人,立时六神迷离,如同行尸走肉,唤不应声,动无知觉。夜里出来作祟,时而轰鸣如雷,时而又销声匿迹。今天这个村,明夜又那个庄,不仅人患病不得其治,有的家禽畜生也不吃不喝不哼,几天后便没了性命。我等闻姑娘神通广大,还请设法解救!”

默娘听罢,即同乡民来到高里。

默娘先是到几户事主家实地查看症状,确与王姓长者说的丝毫不差,即召来患者家人,制度符箓分发停当,并嘱凡病人将之贴于床头,凡病畜将之贴于圈门。乡民一一遵嘱而行。

王姓长者是老伴患病。当他将符箓贴在床头时,却听见屋瓦声响,抬眼望去,只见团团一物,似鸟非鸟,从响动处疾飞而去。他才要言语,却见默娘早已循迹而去。

默娘与众人追至树林,只见渺渺林端,腾升着一团黑气,顺着黑气再看时,却见一只小鸟匿于树梢。默娘道:“正是此物,不可留着继续为害!”说罢,即将符水往树梢洒去。随着符水洒落,匿在树梢的那只小鸟便从空中坠下。一经落地,并无体形,竟是一撮枯发!

默娘让乡民拾些干柴,堆在枯发上燃火焚烧。烈焰正浓时,只见从火中现出一鬼精,随即跳出来跪伏哀求道:“仙姑饶命!我有话说。”众人惊异得个个合不拢嘴来。

默娘道:“你为害乡里,今日被捉,有何话说?”

鬼精道:“我并非成心害人,只因两年前在太姥山,遇着一道号玄通的道长。我虽为鬼,道长却知晓来历,曾对我说,‘你有根基,不可四处游荡,速去高里,时日到时,自会有人度你。’我便按道长所说来到高里。忽忽近两年,仍如原来模样,又耐不住等熬,便索性闹出些动静来,想着会不会遇到机缘,以至惊动乡人和仙姑。只怕仙姑就是度我之人,我愿皈依台下,追随仙姑效力!”

还在鬼精说时,默娘掐指早知其来历,不禁叹了口气,道:“你本为忠厚仁孝之人,唐时随军征伐南诏,屡有战功,却无从拔擢升迁,后战死沙场,葬身异乡,更无抚恤褒奖。你无怨无悔,忠魂不散,孝心依旧,只想飘回乡梓,见上一见年迈父母。谁知路途遥遥,山水重重,待至回乡,忽忽十数年,父母早已双亡。你在坟前痛哭一场,却无法计较。又因居无所归,阴曹地府不收,真正成了孤魂野鬼。于是,你便奔走庙堂,常年轮换栖身,相帮着做些道场的事情。累月积年,听闻道经,吸食香火,逐渐有了根行,直至遇着玄通道长,是也不是?”

鬼精听默娘细说自己身世,悲从中来,不禁号啕大哭。哭了一阵子,这才道:“我之悲惨身世,唯仙姑能知!”

众人听到这里,亦不禁一阵唏嘘。

默娘道:“既然是玄通道长指点,我今日即收你在门下,图得日后长进。”

鬼精闻言,忙叩头道:“谢仙姑再造,谢仙姑再造!”

默娘道:“你无名无姓,称呼起来却是不便。”

鬼精道:“还请仙姑赐名!”

默娘道:“高里为乡,高里相遇,高里两字必是要用,就差最后一字。”略一想,又道,“就是正吧。正者,一求正道,一求正果。从今后,你就叫高里正,随我做些事情。”

高里正再次叩头有声,道:“谢仙姑大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