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娘屡显灵应 宋徽宗首赐庙额

第四十二回 林默娘屡显灵应 宋徽宗首赐庙额

诗曰:

古槎发光本蹊跷,哪有铜炉逆流漂?

遣得信物随心至,神女济苦建勋劳。

话说默娘归班后的这些时日,在四海龙王将所辖疆域的情状禀报后,深感淼淼水国,浩瀚无垠,情形远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同时,连日来千里眼、顺风耳察报海事,无论自己亲临,还是派遣晏公等众,除了湄洲岛方圆,总是不能遂心顺意,耗费功法且不说,往往济救海难事倍功半,留有遗憾,要么船损,要么人亡。对此状况,默娘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谓天人合一,必是要仙凡气息对接,意念相通,唯达此境界,方能求者得以应,助者得以灵,这便是天人感应。而现时,离此境界那是差得太远了。

这是最浅显的道理。默娘心想,既司海神,众生知者不多,首要的当是让芸芸众生晓得有难该求谁。而众生祈求,又首先要信服,坚信被求者将难能得以救,将危能转得安。湄洲岛的乡亲们凡祷拜求助,每每能得感应,恰是实证。依据现实情形,坐等众生信服进而求助,得要很长时间且须经过事实证明才能达成,显然情势等不起。那么,改变现状必得要主动作为。

思虑至此,默娘对晏公等道:“为众生拔苦救难,须得先让众生信服。吾意以湄洲岛为基点,凡神州江河湖海,逐步由近而远,主动有序拓展。”说罢,又嘱咐嘉应、嘉佑道,“前山有一截古木,汝等运至宁海土墩做些动静,吾自有区处。”二嘉应声,即搬运古木去了。

却说兴化宁海有一大土墩,平日里少有人去。这几天,土墩每至夜晚总会发光,乡人不知缘故,便聚在一起议论这件蹊跷的事,说说也就散了。谁知有个渔夫听后,多了个心眼,匆匆赶至土墩察看,却见是一截古木。渔夫心里纳闷,古木怎就能发光?遂又想这发光之物只怕是什么异宝,忙唤了儿子们抬回家来。渔夫次日看时,那截古木已不在家里,而是自行回到了土墩。渔夫愈发相信,能自行移走的古木定是异宝。便与儿子们再抬回家,哪知古木隔夜又回到了原处。渔夫及其儿子们不由惊异,这才没再敢将古木抬回来。这天晚上,熟睡中的渔夫见一红衣女子飘然而至,对他道:“吾乃湄洲岛神女。古槎为吾所凭附。汝等在墩上建庙,吾为汝等赐福。”渔夫清晨醒来,即将神女所言向乡亲们述说一遍,众人无从解释,便结队找村里见多识广的李公来。

李公听了渔夫的述说,即与众人同到墩上察看。察看罢,只听李公道:“既是神示梦,此地必当是神所栖了。湄洲神姑的事迹我多有耳闻,今灵光昭昭,必佑我一方之福,就是这里了!”众人听罢,自然信服,遂募捐集资,筹工备料,不长时间便将庙宇修建成功,众人称作“圣墩庙”。

看官!圣墩庙为妈祖走出湄洲岛的第一座庙宇。从此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妈祖的感应灵验,其庙宇逐步扩展,遍布海内外,分灵达数千余座,信众超过两亿人,成为海内外敬仰的东方和平女神。这是后话,不提。

圣墩庙建成不久,这一天,默娘又对晏公等道:“闽地仙游之枫亭,有溪连海,亦为南北通衢,宜在此处立庙,需先移一信物,自有高士随应。”

还未等晏公开口,高里正抢着道:“此事我来办!”默娘点头,高里正即起身而去。

高里正之前曾在多处庙宇轮换栖身,此次抢着前去,因想起北山上有一处旧庙,庙貌破败,香火早已稀落,庙里有一铜香炉,便想着将此炉移至枫亭,盛了香火,也是一件美事。

仙游枫亭位于兴化南约六十里,枫亭溪水滔滔奔流入海,枫亭因溪而得名。这天海水涨潮时,溯流漂来一铜炉。铜炉在溪里漂流本就已奇,溯流而上更是奇异。这溪边的乡亲们早惊异地嚷嚷开来,引得附近乡民与过往商贾争相前来围观。还在众人惊奇时,一壮汉泅水将铜炉捞了上来。众人看时,只见这铜炉口径总在一尺五左右,造作精致,宝色莹然,又七嘴八舌议论一番,终不得所以然。

众人正在议论时,却见一面容清癯、三绺长髯、神采飘逸的道长——众人自然不识得玄通——不知何时挤进人群,拎起铜炉看了看,道:“铜炉溯流,漂信而至。此物乃湄洲神女为你等赐福之兆。”

众人早知湄洲神女灵应,却又不明白为何只漂一香炉至此,问道:“何以见得?”

“铜炉乃庙堂神器,何以好端端逆流漂来?此物漂至此地,乃神女眷顾之意。”

众人听道长说得有理,纷纷道:“我等早想建庙敬奉神女,却又不知庙址选在何处。”

“今日就请道长帮忙,采选风水宝地。”

“对,就请道长采选风水宝地!”

“无须采选,锦屏山下即有一宝地。”道长即对众人道。

“还请道长带我等前去指示。”

众人说罢,搬了铜炉,与道长一起来到锦屏山下。道长依坎位指点分明,众人即丈量画线,商议募捐筹工,不久便建起一座神女祠,刻了牌位,安放香炉,日夜香火供奉。自打锦屏山建了庙,凡有事者来到庙里求拜每每灵验。时日久了,众人感念不已,又集资募捐,在原址重新扩建庙堂,塑了金身,愈加虔诚膜拜。不提。

却说到了宣和三年(1121年),徽宗帝遣给事中路允迪出使高丽。这高丽国为大宋国的藩属国,每年来朝进贡,朝廷亦派遣使者前往,无非是密切关系的意思。

路允迪于徽宗时任给事中,钦宗时为兵部尚书、资政殿学士,又佥书枢密院事,虽离宰相之职一步之遥,却亦到参与朝政决策者之位。

路允迪置身宦海,虽青史上有名,但较之此次出使,实证神女的昭昭威灵,并出于对神女的无尽感佩,力荐徽宗帝御题庙额,开朝廷褒封之先河,将神女的圣迹传播做出的巨大功德,无论个人的声誉还是对历史的贡献,影响都要广阔和深远得多。以至,路允迪与后来在漫长历史进程中的另外七位有根行、有功于国家民族且尊崇虔敬、矢志追随、大力弘扬妈祖做过独特建树的人,一同受妈祖垂恩,在湄洲岛天后殿陪祀,配享人间香火。这是后话,不提。

话说路允迪奉诏命,率保义郎李振等众,舟船八艘,取道东海,浩浩荡荡向高丽进发。行不几日,偏偏遇了狂风,霎时,天昏海暗,巨浪滔天。八只使船在茫茫滔滔的大海上,颠上簸下,随波逐流,躲又无法躲,避又无处避,哪还能行得半步!

又过一个时辰,狂涛更加汹涌。但见,浪似高山,扑来时船舶横斜竖歪;涌如巨链,推到后舟楫叭叭裂响。震荡中,船上众人无法立脚,个个东倒西歪趴在了船板上。

而更糟糕的,八艘船被浪涌推挤,相互冲撞,半数早已破损,海水涌入船舱,相继沉入海底。

狂风加力,怒涛肆虐,一堆堆巨浪接连袭来,四船又被掀翻三艘,独剩路允迪所乘的一艘船在风浪里颠簸。眼睁睁看着船队遭厄,路允迪惊惧万分,却没有任何法子。

此时,李振爬至路允迪住舱门口,大喊道:“大人,快求拜神女啊!”

因狂风怒吼,路允迪将求拜神女听成求拜神灵,这倒是提醒了他。

只见路允迪爬出船舱,也顾不得浪劈水浇,跪在船板上昂起头,扯了嗓子歇斯底里地喊道:“天神啊,我路允迪敬天奉道,今日却八船七溺。天神若是有灵,庇佑允迪躲过此劫!”喊罢,直将头磕得咚咚响。

路允迪的这一声嘶喊,却是起了奇效——默娘心里一动,对千里眼、顺风耳道:“速查朝廷出使高丽船队方位!”

千里眼急忙瞭望,早已查得清楚,道:“船队位东北向,只是八船七溺,只剩得一船。”

路允迪跪伏在船板上,浑身早已被浇透,却是一动不动。生死一线,哪还能管得了这些!待他扬起头时,却见一神女座下莲台旋转,早现于桅杆。怎见得:

朱衣飘洒舞动风,秀发高绾成帆形。

只因允迪一声喊,海神前来济危困。

路允迪似梦似幻,却见神女双手一扬,数十颗似珠之物随之抛出。霎时,狂风顿止,巨浪骤息,海面上立时浪静风平。路允迪再看时,桅杆之上早已不见了神女。

路允迪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又叩了头,爬起来忙唤众救捞落水的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救捞起三十余人,四周再不见人影,又清点人数,十成已是去了七成。好在路允迪所乘船只比翻覆的七船大了许多,幸存下来的百十人只有同船驶往高丽了。

上国使者到来,高丽国王自是盛情款待。除了国书,馈赠国王的奇珍异宝大多卸在了海里,难免有些遗憾。国王好言宽慰,不在话下。休息几日,路允迪这才踏上归途——国王另送了一艘船,好让上国使团宽松回程。

当折返至出事海域时,路允迪恍若隔世,死里逃生的余悸重又袭来,问保义郎李振道:“此次出使,如同再生,神灵昭昭,没齿难忘!不知是哪位神灵显应?”

这李振祖上原为宁海人,后来举家迁至白湖,族人仍在宁海且是圣墩庙信士,自是知道神女灵应。那天在海上遇了狂涛,李振情急之下自然催路允迪求拜,今日见问,道:“大人,此神乃湄洲岛之神女。”遂将默娘生前灵异,归天后的神奇灵应详尽说来。

路允迪听后,如梦方醒,极是感慨地道:“世间只有生我者恩大无极。我等漂泊大海,身濒于死,虽父母爱之至深也莫能助,唯神姑呼吸可通,实实再生之恩!”

回到开封,路允迪将此次出使经过向徽宗帝做了详尽禀报,最后道:“皇上,若无神姑搭救,臣之身早已葬海,绝难再见圣颜!历经此险,更有深切体认。我泱泱大国,临江濒海,如臣出使,如商贾买卖,如渔民捕捞生计,又如此风急浪险何其多!天地阴阳,造化自然,都因人为根本。以此,冥冥之中,自有神灵护佑。但神灵何在?常言道,诚能通神。臣所以呼一声天神,便有神姑感应,全因为臣信奉。此其一。其二,神姑既屡显灵验,朝廷当应褒奖,以彰济危救难、护国佑民之功勋。”

徽宗道:“当如何褒奖?”

路允迪道:“依臣之见,圣墩庙如此灵应,皇上当为其御题匾额!”

“匾额名何?”

“臣谨荐‘顺济’,还请皇上定夺。”

“准奏!就依爱卿所荐。”

过了些时日,朝廷派人将徽宗御题的“顺济”匾额专程送达圣墩庙。当日,兴化府官员连同当地民众,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极是喜庆地将第一块御题的匾额高悬庙门。随后,朝廷来人又将路允迪捐献的重金交州府官员,并言明在兴化江口立庙,装塑神女金身祀奉。

却说徽宗帝题罢圣墩庙匾额,忽地想起几日前臣工禀报的修缮裕州道观的事来,即下诏调拨库银,派员督工监修。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