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新疆

初到新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比起古人,我是幸福的。当我登上飞往乌鲁木齐的飞机时,那里的朋友已经准备好迎接我的到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去新疆,去参加人民教育出版社在乌鲁木齐举行的新大纲培训会,时在2001年8月。

飞机起飞后,很快进入甘肃境内。从舷窗向下望,绿色渐渐退去,起伏的山峦像黄色的波浪,而黄河细得犹如一条绢带,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向西,山峦变得很平缓,慢慢地出现了沙漠,再后来看见了戈壁,绿色几乎完全退尽,偶尔会有一汪水面,四周镶着绿色的花边,使人紧绷着的心弦稍稍舒缓下来。经过3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在乌鲁木齐机场降落。机场跑道长得望不到头,再加上飞机稀少,更显得空旷辽阔。对比之下,候机楼矮小得不成比例。

走出候机楼,朋友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虽说是朋友,却是头一次见面;虽说是头一次见面,却神交已久。所以,很快有了共同的话题,而如老朋友般聊起天来。汽车向乌鲁木齐市区驶去,高速公路像舞动的红绸,画出优美的曲线,然后又甩直了伸向远方。矮屋、高楼、白杨树,一掠而过。快到市区了,行人才渐渐多起来。本以为到了维吾尔族自治区的首府,一定会看到异域风光,但是眼前所呈现的,和内地城市没有多大的差异,只有偶尔看到一辆小毛驴拉的平板车及驾车的维吾尔族汉子,才提醒你真的到了新疆。

已经是晚上9点了,太阳还在西边山头上磨蹭。10点过了,主人才招呼吃晚饭。向窗外一望,夕阳西下,晚霞抹红了半边天。主人说,这里的夜生活从12点才开始……

“乌鲁木齐”是蒙古语,意思是优美的牧场。对于古代游牧民族来说,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地方啊!现在的乌鲁木齐地处天山南北的交通要冲,是个很现代化的城市,其繁华程度可以与任何省会城市相媲美。散见于各处的清真寺和伊斯兰风格的建筑,增加了它的独特魅力。市内有一个叫二道桥的地方,那里是新疆土特产的集散地,也是内地人到乌鲁木齐的必去之处。市场规模很大,类似于超市,但却是个体经营。从葡萄干、杏肉、各种干果,到皮衣、地毯、少数民族服饰、乐器,应有尽有。老板都是维吾尔族人(或者还有其他少数民族的),而购物者却是清一色的内地人。到此之前,曾有人指点:到二道桥买东西,要多看少问,轻易不要讲价钱,一旦讲上了,不想买都不成;小偷也很多,可得提防着。因此,逛二道桥时的确惴惴不安,生怕有什么差池而惹出点儿事来。转了一会儿,发现并不像传说的那样,这些维吾尔族同胞都能说汉语,态度也很友好,而且比内地生意人多了几分维吾尔式的幽默。戒备之心顿无,购物成了领略异族风情的愉快之旅。

在二道桥市场周边有一家挨一家的小餐馆,这些餐馆经营维吾尔族风味小吃,诸如拉条子拌面、手抓饭、烤羊肉之类,非常实惠。作为维吾尔族人经典主食代表的馕,成了新疆人的骄傲,不但香酥可口,而且久放不坏,很适合旅途携带;不像陕西的锅盔那么干、硬,只有单纯的麦香味。买馕的时候,老板对你的犹豫不定毫不在意,也不会殷勤地向你推荐和夸耀,好像在说:这么好的东西,独一无二,离开新疆,上哪儿去买?他不愁卖不出去,也就犯不着扯开嗓子吆喝了。

在乌市逗留期间,还去过天山和吐鲁番。

八月的天山,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如同内地的秋天。山路不是想象中的崎岖险峻,倒很适合慢悠悠地欣赏沿途的美丽景色。从路边的行道树,到山坡上的灌木林,再到远处山上的高大林木,绿的,黄的,红的,白的,五彩缤纷的树叶像一幅巨大的油画,浑厚而凝重,热烈而肃穆,让人不由得对大自然生出无限的敬畏。到了天池,好像换了一个季节,细雨淋淋,冷风飕飕,赶快租来大衣把自己包起来。朋友们登上游船,驶向天池的深处。可惜周围雾茫茫的一片,如仙境般神秘,还有不时蹿上心头的恐怖,让天池之游留下永久的回味和遗憾。上岸时,忽然有一群着民族服装的小姑娘拥上来,要给我们唱歌、跳舞,我们欣然接受。经询问,才知道小姑娘们是乌孜别克族,从小就能歌善舞,一招一式表演得认真而又透着童趣,赢得观众的阵阵掌声。按当地的规矩,我们给小姑娘们付了钱。她们又说可以合影,而且免费,于是大家纷纷把自己和乌孜别克族小姑娘摄入镜头……

从天山返回乌市的第二天,驱车前往吐鲁番。在那里的感觉与在天山完全不一样。

汽车驶出市区,上高速公路,直奔吐鲁番。经过达坂城,公路两边是成片的风力发电机。在高高的白色立柱的顶端,巨大的风扇叶片转动着,像一个个绅士悠闲地迎风而立,而内心却充满激情,把无价的风能转化为电能,给人们送去动力和光明。过了山口,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公路笔直地伸向远方,像是画了一道线,把戈壁分成左右两半。哦,这就是戈壁啊!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戈壁,今天算是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从车窗向外张望,戈壁滩像铺开的黑灰色的地毯,它既不是黄土地,也不是沙漠,满眼近乎黑色的大小碎石,放肆地铺天盖地而来。旁边有见多识广的人说,那是强光晒的,昼夜温差太大,一冷一热,石头就裂了;再加上大风一来,飞沙走石,沙子飞向别处,只留下了石头。原来如此!那又为什么叫戈壁呢?后来才知道,“戈壁”是蒙古语的音译,意思是沙漠。可是眼前的戈壁比沙漠更让人觉得荒凉与绝望。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公路两边的颜色慢慢地由黑变黄,偶尔会看到一丛绿色。慢慢地又看到了房舍和人影,还看到隔一段距离有一个小土包,整齐地排列着,绵延着。人说那就是坎儿井——新疆特有的地下水利工程。

忽然,有人喊“吐鲁番到了”。标志牌一闪而过,汽车缓缓驶下高速公路,继续向前。两排白杨树夹道而立,绿荫给人以重回人间的感觉。路旁的住房大多是土坯墙,平顶。每家房顶上都有一个四面透风、高高凸起的方形小屋,据说那是晾晒葡萄干的风房。

我们在一处停车场下了车。周围满是销售各种旅游纪念品的商铺,人群熙攘。拐了一个弯儿,迎面是一条用葡萄架搭成的林荫大道,树荫密得让你忘记这是在新疆。哦,我们到葡萄沟了——难得的流水潺潺!难得的满目青翠!难得的清爽凉快!在这里,我们实地探寻了坎儿井的秘密,看到了地道的维吾尔族歌舞表演,还有机会跟一户维吾尔族人家坐在一块地毯上喝茶、聊天、合影。想到他们的祖先也许曾经沿着丝绸之路到过我的家乡长安,而从长安出发远征的将士也许曾经在葡萄沟驻守,顿生跨越时空的感慨,历史与现实原来是可以交汇的啊!

其实,我们到达的并不是吐鲁番市,而是距吐鲁番市10多公里的葡萄沟。葡萄沟是火焰山中的一个峡谷,南北长约8公里,宽约半公里。火焰山东西横贯吐鲁番盆地,赤砂灼灼,草木不生。但在火焰山的腹地,却有几十条绿色的峡谷,葡萄沟就是其中的一个。葡萄沟不仅盛产闻名遐迩的葡萄,而且出产新疆特有的各种瓜果,是当之无愧的瓜果沟。走进葡萄沟,站在藤蔓交织的葡萄架下,可以看见褐红色的山坡向上挺拔着,一座座山峰就像一簇簇燃烧的火苗。没有一棵树,甚至没有一根草,也没有巨石嶙峋,一切都被销蚀得平缓、润滑,就像被孙悟空扇灭大火后刚刚冷却凝固下来一样,让人不敢亲近,只能远远地眺望它的刚烈与悲壮。

从吐鲁番返回乌市的路上,顺道探访了高昌古国遗址。无垠的沙丘起伏,无边的沙尘滚滚,毛驴车把我们拉到一处残垣断壁的所在,古城堡的城墙、道路依稀可见,曾经的绿洲变作了沙漠,曾经的繁华都化作了土。天灾?抑或人祸?人类创造了文明,也毁灭过文明。凭吊古迹而无所反省,那就不仅愧对古人,而且愧对后人。

回到乌市已经很晚了,但夕阳依然灿烂。一些人开始安排第二天的行程,有想去伊宁的,有想去库尔勒的,还有想去喀什的。打听一下,去伊宁要坐10多个小时的汽车;去喀什要坐飞机,比从西安飞北京还要远……真是“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国有多大”。由于时间和精力的问题,我的新疆之行不得不就此止步。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再来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