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观花
驱车行万里，古人称之为“走马”；沿途看到许多新鲜事，应该是“观花”了。走马观花，不能放慢脚步欣赏，但匆匆而过留下的印象，有时候会更加鲜亮，令人回味无穷。
海德堡
再到汉堡，第一次出远门就到了法兰克福和海德堡，这是因为四弟有业务上的事情要办，我们就搭顺风车开始旅游了。7月31日上午9点多从汉堡出发，中午到达法兰克福。位于莱茵河支流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是德国乃至欧洲重要的工商业、金融服务业和交通中心。城市并不算大，也不见高楼林立。但有规模位居欧洲第三的法兰克福机场，有德国最大的铁路枢纽，有324家银行，有欧洲最大规模的国际车展，有在德国排名前列的法兰克福大学。四弟在中国银行法兰克福分行办完业务后，我们在美因河边短暂停留，拍照。照片背景是美因河大桥和法兰克福仅有的几座高楼。
下午在斯图嘉特参观梅赛德斯奔驰博物馆。傍晚到达历史文化名城海德堡。披上晚霞的海德堡，更显古朴典雅。四弟介绍说，海德堡以大学城和印刷机制造闻名于世。听罢，不由对这座城市心生敬意。安顿好住处之后，来到街上。宾馆门口就是公交车站，正好一辆有轨电车到站，上下的乘客不多。与德国其他城市一样，在海德堡，有轨电车这种比较“陈旧”的交通工具被完好地保留下来，继续发挥作用。他们人口不多，交通方便，很少有乘客拥挤的现象。
走过两个街口，来到一家中餐馆吃晚饭。餐厅里，一张大桌子周围坐着老少七八个中国人，他们的餐会已接近尾声，满桌杯盘狼藉。墙上壁龛里供着三个象征福、禄、寿的雕像，雕像前的电子蜡烛荧荧地闪着红光。中国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对福、禄、寿的追求与向往。就座后，发现装筷子的纸袋上一面印着“福禄寿”三个大字，另一面印着用英文写的筷子的使用方法，并配有图示。这也算是对中华文化的传承与弘扬吧。我们点了炒饭、炒面和啤酒、果汁。端上来一看，炒饭、炒面是中西合璧，一点儿米饭、面条旁边放着一大块牛排，完全是“西风压倒东风”的气势。这叫作“本地化”。落地才能生根，生了根才能发芽成长。东西交流，概莫能外。你看麦当劳、肯德基在中国不也卖豆浆、油条吗？所以，中国人出国旅游，不必埋怨吃不到正宗的中餐，更不必刻意要吃面条，否则你绝对会失望的。入乡随俗，尝尝老外的小吃，体验一下洋人的生活，也是蛮不错的。
第二天早饭后直奔古城堡。
古城堡坐落在王座山上。为了节省爬山的力气，我们把车开到半山腰的停车场，然后自上而下地欣赏新老海德堡。下得山来，一片开阔地呈现在眼前。古木参天，绿草茵茵，野鸭戏水，鸟儿鸣叫，一派皇家园林气象。首先看到的是城堡的主人法尔茨选帝侯的雕像——卧姿，半裸，长须，身旁有一只倒下的水罐；国王的卧榻是嶙峋的山石。体量很大，让人觉得有些恐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形象？没有搞明白。
在国王雕像不远处，一片密林的前面，邂逅了德国18、19世纪著名作家歌德的雕像——两米多高的长方形基座上，安放着歌德的头像，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目光，宽阔的额头，蓬松的卷发，这位曾经写过《少年维特之烦恼》和《浮士德》等伟大作品的大作家好像正在构思他的下一部著作。
在园林的西北边际，凭栏远眺，内卡河以及两岸的景色一览无余，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山上。正前方是架在内卡河上的九拱石桥，石桥南端建有圆柱尖塔的桥头堡。左前方就是红褐色的古城堡，其建筑材料来自内卡河河谷的砂岩，800多年来雄踞于王座山上，俯瞰内卡河，见证了海德堡的古往今昔。据说，老国王据此雄霸一方，凡是经过内卡河的船只必须纳税进贡，否则城堡上的火炮就会封锁河道，断你的财路。
在去往城堡正门的路上，可以居高临下近距离地看到城堡的另一面：建在绝壁上的城堡，有一半已毁于战火，只剩下断壁残垣，残破处如乱石穿空，犬牙交错，能看出墙壁的厚度在一米以上。废墟中遗存的城门是1615年弗里德里希五世为庆祝妻子伊丽莎白皇后的生日而建造的，称为“伊丽莎白门”。据说情侣们在此留影可得婚姻幸福、爱情长久。而我却想到了清华大学的大门，二者的造型竟十分相似。
大门内的古城堡，真是“半壁江山”啊！一半残破不堪，一半完好如初。这完好的一半，现在还发挥着它的功用：许多房间可供游客参观，一些保存完好的大厅依然是举行宴会以及艺术表演的场所。这不能不令人叹服。破损的，保存原样，让人领略历史的痕迹；完好的，发挥余热，丰富现代文化生活。这才叫眼光、境界！
马克·吐温曾这样评说海德堡城堡：“残破而不失王者之气，如同暴风雨中的李尔王。”这就是大作家的眼光和境界。
教堂的钟声
“忽然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祈祷的钟声也响了。”
都德《最后一课》里的这句话，时常会被耳畔响起的钟声勾起。但周围只有教堂的钟声悠扬地传向远方，早已听不到普鲁士士兵操练的号声了。
宗教是欧洲人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宗教信仰为他们的人生提供慰藉，为他们的生活提供支撑和意义。它给人注入神圣的目标，表现了人对终极关怀的渴望，引导人塑造自我、完善自我、实现自我、反省自我、超越自我，从而为人的生活提供情感、意欲、行动的支撑。
教堂是基督教（天主教、新教、东正教）等举行弥撒礼拜等宗教活动的地方。欧洲的教堂大致分为三种建筑风格：罗马风格、哥特风格和巴洛克风格。罗马风格多出现在公元前1世纪，其外形为圆形拱顶，表现了当时人们对圆形宇宙的认识。12世纪以后，哥特风格逐渐流行，其特征为高耸瘦削，象征着摆脱束缚，奔向天国。17、18世纪后的教堂多为巴洛克风格，其特点是不注重外观，但内部华丽，配有彩画和雕塑。因时代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建筑风格。尖顶的一般是天主教堂，圆顶的一般是新教教堂、东正教堂。
在欧洲，教堂随处可见。大城市有许多建筑雄伟、富丽堂皇、古朴典雅的大教堂，中小城市的教堂也很值得一看。即使在乡村，也必定至少有一座教堂耸立在那里，标志着上帝的无处不在。凡教堂，皆有钟。教堂的钟声每天按时响起，激荡人心，很有仪式感。
我对宗教知之甚少，对天主教、基督教、东正教……往往分辨不清。旅欧期间，几次怀着极大的神秘感走进教堂，进过世界著名的柏林大教堂、科隆大教堂，也进过叫不上名字的乡村小教堂。所有的教堂，不管外形呈现出怎样的风格，其内部都有穹窿式的圆顶，象征着宇宙的无限辽阔，而上帝就在宇宙的某个地方注视着人间的一切。坐在教堂里的长条座椅上，你会感觉到个人的渺小与卑微。在这里，你不能不坦露自己的胸怀，接受上帝的检视与评判，请求上帝饶恕自己的罪过，接受心灵的洗礼。
走进德累斯顿大教堂，远远看到高高的主教席上烛光闪闪，主教正在抑扬顿挫地讲说着什么，浑厚的男低音在教堂的上空回荡着。坐在下面的教徒们个个屏声静气地听着，一副虔诚的样子。我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来，品味着宗教仪式的神圣与神秘，心中竟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走进过一座乡村教堂，里面没有举行祈祷仪式，空荡荡的，只有参观的人进进出出。这座教堂十分简朴，就像教堂外面的大地一样，人们可以随意地走到任何部位，仔细领略它的温情与敦厚。可以想见，当村民们在这里做礼拜的时候，气氛会是一样的虔诚和隆重。
当代社会，科学技术发展到如此程度，上帝是否存在应该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对于笃信上帝的教徒们来说，这又是不容置疑的。每当钟声响起，信徒们就从四面八方走向教堂，去寻找心中的上帝，寻找一个安顿心灵的地方。不过，听说现在年轻人进教堂的越来越少了。这让老年人大失所望，他们哀叹世风不古，一代不如一代了。另一方面，频频传出教会神职人员性侵事件，即如德国这样严谨的社会，神父犯罪也会达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可见，上帝也不是万能的，连自己的子民都没管好。
与此相反，国内信教的人数似乎却呈上升趋势。常常听说周围的某个人“信教了”，每天要祷告好几次。也会听说某个人信佛了，隔一段时间要去寺庙里住一阵子。中国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中国的汉族人，本没有强烈的宗教意识。佛教、基督教都是外来宗教，属于本土的只有道教。所谓儒教，恐怕还够不上真正的宗教，属于文化形态的思想、学说而已。做一个中外比较，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西方人把上帝供奉在教堂里，中国人把鬼神供奉在寺庙里。西方人去教堂在上帝面前忏悔自己的恶行，祈求上帝的宽恕；中国人去寺庙在先贤、佛像面前许愿，祈求祖宗、神灵的保佑和祝福。西方人按时去教堂祷告，一点儿都不含糊；中国人想起来了或者遇到了麻烦事，才去烧香拜佛。西方人去教堂是一生都要做的事情，中国人办完事就把佛忘记了。西方的教堂里十字架高悬，耶稣受难，是一个心灵经受磨炼的地方；中国的寺庙中香火缭绕，热热闹闹，被称为庙会，是一个可以放松心情的地方。
还有一点，西方的节日大多与宗教有关，如圣诞节、复活节、感恩节……中国的节日大多与时令有关，如春节、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这中间有什么奥妙呢？大概只能用文化差异来解释了。西方人的“天”是上帝，中国人的“天”是大自然。西方人认为“上帝主宰一切”，中国人追求“天人合一”。差异之中是否也有共性存在呢？近年来，东西方文化交流日渐频繁，相互融合的程度加深。西方人开始对中国的春节感兴趣，西方的圣诞节也受到许多中国青少年的青睐。各自都坚守着自己的传统，又都包容了不同文化的差异。但是，把洋节日看得比自己民族的节日还重要就不正常了。即使是自己的节日，在商业化操作下也大多变成了“促销节”，“黄金周”就是一个很商业的名号。即使没有节日，也要制造出一个节日来掀起营业高潮，例如双十一“光棍节”，硬是被整成了一个全世界最大的购物狂欢节。西方有情人节，我们就把乞巧节改造成中国的情人节，又增加了一个购物的节日，让商家大赚一把。岂不知，七月七日鹊桥相会，有喜有忧，喜忧参半，甚至喜少忧多，那是一年一度的短暂团聚，过后则是一年的分离。如此情人节，让中国的情人们情何以堪？
德国最美的自然景观
出发时，四弟告诉我们，这次要去看的景点之一是德国落差最大的瀑布——特里贝格瀑布。特里贝格位于黑森林中部，是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旅游度假胜地。我们8月1日傍晚入住特里贝格附近的民宿酒店LAND HOTEL。第二天早饭后，直奔大瀑布而去。
据介绍，特里贝格瀑布的源头是古塔赫河，从城头山山顶喷涌而下，落差达163米。这个落差可真是不小啊！记得黄河壶口瀑布的落差最大时有40多米，贵州黄果树瀑布的落差为60多米，被李白描述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庐山三叠泉瀑布落差达155米。那么，163米的落差该是怎样一种壮观的气势呢？为了节省体力，我们把汽车开到了特里贝格瀑布最高处的一个入口，从这里进入瀑布景区，顺流而下，从高处往低处走，会轻松许多。
沿着一条步行小道走进树林深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一路斑驳的光影。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瀑布很快就出现在眼前了。在一个山口，几股清水哗哗地流淌下来，被一层平缓的山岩接住，然后从山岩处跌落至下一层山岩上……我们跟着流水，一层一层地往下走去。两边高大的树木形成一条“山谷”，阳光与水雾交融，朦胧成一片仙境。拐一个弯，竟然可以看到一道彩虹架在山谷的上空，如同桥梁一般。水流不大，平缓而清澈，称之为河才比较恰当。水流中的岩石上长满青苔，水草在流水中摇曳。
游客越来越多。由于是从不同的入口进来的，所以有往下走的，有往上走的。景区共有三条步行道路，形成了三股人流，大家各走各的道，并不显得拥挤，很适合悠闲的旅游者散步、吸氧。三条步行道还各有区别。指示牌上画着一座教堂的是“文化步道”，沿途有教堂可供参观，有游乐场可供玩耍；指示牌上画着一只鞋子的是“自然步道”，可以在森林小径上漫步，享受大自然赐予的阳光、空气和美景；指示牌上画着小松鼠的是“亲子步道”，适合带小孩儿的游客行走，既安全，又有不期而遇的乐趣，说不定会碰见活泼可爱的小松鼠。
我们不得不为景区人性化的安排而赞叹。但要说这是德国最大的落差163米的瀑布，却又不敢恭维。所谓163米的落差，并非“飞流直下”，而是分段合计而成。从瀑布的最高处到最低处，有七层山岩把流水折成七段，七段的落差各不相同，大大小小加起来总共有160多米。七段之间，是距离不等的“平流层”。等于是七个小瀑布组成了一个特里贝格瀑布，这个瀑布一级一级流淌下来，贯穿了需要步行一个半至两个小时的景区。美则美矣，但要说大，就名不副实了。德国的国土绝大部分为平原和丘陵，山地不多，难以形成落差较大的瀑布。在中国，像特里贝格这样的瀑布就是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流而已，是不能叫大瀑布的。
其实，德国最美的自然景观应该是萨克森小瑞士国家森林公园。准确一点说，它的名字叫作巴斯泰，位于萨克森州首府德累斯顿东南方向约40公里处，是一处在亿万年间由易北河冲刷形成的砂岩山脉。8月7日下午，我们驱车直达景区门口。本以为还要登山，没想到已经到达山顶，更想不到的是脚下竟有如此壮观的景致：岩石林立，峡谷险峻，森林茂密，溪流奔涌。走上架在两座山峰之间的观景桥，向外望去，眼前便是易北河以及对岸的山岩。夹在两岸之间的易北河奔流不息，一直向北，流经汉堡，注入北海。在这里观景，视野开阔，心情舒畅。但回过头来看山岩，不免惊心动魄。190多米高的山峰直插入易北河河谷，山峰与山峰之间深不见底，是名副其实的峡谷。游客们都是俯瞰，而非仰观，反而惊叹不已。山路弯弯，从不同的角度往下看，都会有新的发现。这不，我们竟然在深深的山谷中发现岩壁上正有人向上攀爬，如蜘蛛侠一般，小小的身影紧贴着岩壁，艰难地向上爬。再仔细看，攀爬的勇士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徒手，徒脚……再往下看，也没有他的同伴……我不只担心他怎么爬上来，更担心他怎么爬下去。真是冒险啊！虽然是下午5点多，但山沟里已经没有了阳光，天色比山外要暗得多，可那个攀登者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继续搜寻能够搭住手脚的地方……在巴斯泰，我们不仅看到了德国最美的砂岩峡谷景观，还看到了攀登者不畏艰险的冒险精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类征服自然的壮举，都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晚，我们投宿在距离萨克森国家森林公园20多公里的一家民宿旅馆。这里距德捷边境只有五六百米。小旅馆坐落在山脚下，门前是一条公路，相当于国内的省道。与公路平行的河流就是易北河。河对岸的山脚下有一条铁路线，这是连接东西欧的一条重要通道，火车往来频繁。早晨，我们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欣赏这里的美景。河面水流平缓，对岸山峦起伏，浓荫密布，与不远处的砂岩峡谷迥然不同。这边有公交车站，对岸有火车站，每当客车到站，就会有三三两两的旅客上下车。河中有摆渡船，给上下火车的人提供方便。看样子这里还是一个交通枢纽。但依然十分宁静，只有在火车通过时，才会有轰隆隆的声音从对岸传过来。两岸夹山，流水潺潺，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不也是一种美的享受吗？
波茨坦
8月5日，外甥女张瑾带我们外出旅游，第一站是波茨坦。
波茨坦是勃兰登堡州的首府，位于德国首都柏林西南郊，是一座森林环绕、河湖密布的古城。经过几条曲曲折折的林荫大道，我们来到无忧宫皇家园林。园林占地约2.9平方公里，与北京的颐和园相差无几。尽管园林里有不少皇家建筑，但古木参天，浓荫密布，草地如绿色地毯，松鼠窜来窜去，鸟儿自由飞翔，简直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建筑与建筑之间距离较远，留有大片空地。各景点之间有很长的小道连接，步行要花费不少时间。但因为景色优美，所以并不觉得很累。参观的第一个景点是无忧宫，也叫“莫愁宫”（这是个很中国的翻译）。这是一座极其奢华的王宫，米黄色的外观，在夏日的阳光下闪亮耀眼，真称得上金碧辉煌。中部是圆柱体，上面有圆形穹顶，两侧对称，各有6个巨大的落地窗，虽不高大，却更显厚重、雄伟。两个落地窗之间的柱子上有巨大的半身裸体人物雕像。屋顶的边沿也有人物雕像，有全身的，也有半身的，或者只有一个头部。整座建筑犹如人物雕像展览厅。
站在无忧宫正面往下看，在一层层台阶的尽头有一座圆形喷水池，白色水柱以蓝天为背景，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水池四周竖立着12个雕像，构成一个圆形雕像群。从这些雕像身边走过，再回头瞭望无忧宫，更显出其惊人的壮观。
园林深处，还有一座规模更大的王宫，叫作新宫。这是一处宫殿群，由两座“凹”字形的三层建筑组成，相当于一座四合院，是典型的巴洛克式宫殿。四周和楼顶也都布满了雕像，给人以雕像无所不在的感觉。这里的宫殿正在修葺，对损坏的部分进行修补或更换，以尽量保持古建筑的原貌。
听说这个皇家园林里有一座中国宫，我们便特意去看了看。所谓的中国宫是一座造型怪异的圆形建筑，勉强可以说它有点儿像蒙古包。不规则的六面体，三面是廊柱，另外三面是落地窗；上面是一个圆形阁楼，顶部像北京天坛的圆顶，或者说更像是清朝的官帽，只是少了一个花翎。这里也有不少人物雕像，每根柱子下面有两个人物坐像，每个落地窗旁边有人物立像。廊柱、窗框、人物雕像，通通是鎏金外表，倒也有点儿皇家气派。但是，怎么看也看不出多少中国风格。这哪里是宫殿呀？不过就是个亭子而已。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中国茶室——一个茶馆，但并非中国茶馆的样子。更莫名其妙的是，人物雕像中有中国人，但更多的还是欧洲人，有男有女。中国人的雕像戴着清朝的圆形尖顶官帽，帽子底下露出一层卷发，穿着中式长袍，扎着腰带，手里端着一个茶碗，脸庞却是白人的轮廓，简直非中非洋。无忧宫皇家园林的建设年代是18世纪中叶，正是中国的清朝时期。那时东西方文化交流非常盛行，北京圆明园就是一个代表作，那里的许多建筑具有典型的欧洲风格。相比之下，无忧宫里的中国宫表现出的中国风格就有些不伦不类了。这不过是他们想象中的中国宫殿，与真实的中国宫殿相去甚远。但不管怎么说，在18世纪的波茨坦，毕竟有了中国的影子。
在世界现代史上，波茨坦因《波茨坦公告》而闻名于世。
1945年7月17日，苏、美、英三国首脑斯大林、杜鲁门和丘吉尔在波茨坦举行会议，会议期间发表对日最后通牒式公告。由美国起草，英国同意。中国没有参加会议，但公告发表前征得了蒋介石的同意。7月26日，《中美英三国促令日本投降之波茨坦公告》正式发表，简称《波茨坦公告》。公告的主要内容是声明三国在战胜纳粹德国后，一起致力于战胜日本以及履行《开罗宣言》等对战后日本的处理方式的决定。苏联于1945年8月8日对日宣战后加入该公告。波茨坦会议在波茨坦塞琪琳霍夫宫举行。所以我们一定要去看一看。
塞琪琳霍夫宫是德皇威廉二世为承袭皇位的长子腓特烈·威廉和儿媳塞琪琳女公爵建造的。这座新古典主义的建筑，与无忧宫是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甚至不像一般皇宫那样富丽堂皇，反而如同民居一般。暗黄色的墙壁，暗红色的屋瓦，两层，带阁楼，在周围高大树木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典雅、低调。我们下午5点多才找到塞琪琳霍夫宫。当时大门紧闭，游客散去，树林里只有三五个老人在散步。我们无缘去看塞琪琳霍夫宫的内部景致和波茨坦会议的场面，但我们到过这里了。波茨坦会议旧址就在面前。
柏林墙
曾经的柏林墙，德国人抹不去的痛！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纳粹德国被苏、美、英、法占领。苏军占领了德国东部地区，建立了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东德）。美、英、法占领了德国西部地区，建立了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西德）。德国首都柏林也被划分为东、西柏林两个地区，东柏林由苏军占领，西柏林由美、英、法联军占领。西柏林是处于东德包围之中的西德的一块飞地，通过空中走廊与西德保持联系。为了阻绝东、西柏林之间的人员往来，东德政府从1961年开始，在己方领土上修筑了长达155公里的柏林墙。这是一道由3米高的混凝土墙、铁丝网、壕沟和瞭望塔组成的有军人把守的反法西斯防卫墙。柏林墙是德国分裂的象征，也是东西方冷战的标志性建筑。1990年6月，柏林墙被拆除。1990年10月3日，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最终统一，柏林重新成为德国的首都。柏林墙遗址处建有纪念公园，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来此重温那段沉重的历史。
上次来德国，已经参观过柏林墙遗址。当时印象最深的是，看见有一队中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站在一段残存的墙体前，认真地听讲解员的讲述。我特意停下脚步，观看了很长时间。这队中学生后来席地而坐，开起了座谈会。我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他们那种严肃、认真的态度，实在让人觉得很可爱。我心想，现在的柏林墙遗址不跟咱们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一样吗？1970年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在波兰犹太人遇难者纪念碑前的一跪，在德国青少年的心灵深处肯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这次重游柏林墙，感觉这里真的成了旅游胜地。各种肤色的游客摩肩接踵，各种不同的表情挂在脸上。在当年的边境检查处，竖立着执勤军人的画像。站在西边，看到的是苏军士兵；站在东边，看到的是美军士兵。形象地再现了双方对峙的情景。在画像的一侧，有两个穿制服的类似于城管的人站在那里，一边维持秩序，一边陪游客照相。接二连三地有人和他们站在一起拍照留念。不过，这是要收费的。他们乐此不疲，不断地从游客手中接过小费，开心地以滑稽的手势向游客致敬，表示感谢。街道两边，售卖柏林墙纪念品的小店一家挨着一家。还有整块儿的“墙”摆在店外，等待着买主的到来。与这样热闹的景象不同的是一家柏林墙纪念馆，私营的，两层楼，里面存放着实物、图片和文字资料，参观的人络绎不绝，气氛安静而肃穆。
过了边检站往前走，有一段用鹅卵石铺成的路，这里是柏林墙的原址。这里立着一道矩形石碑，石碑上刻着许多人名，人名之后刻着年月日。这些人因为翻越柏林墙而被射杀，失去了年轻的生命。到底有多少人死在柏林墙下，似乎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有说130多人的，也有说240多人的。其实，数字是否准确并无多大意义。石碑上的这些人名，已经足以警示后人。
曾经在深圳和香港之间也有一道无形的墙，也发生过群体性的越境出逃事件。现在，柏林墙倒了，东德、西德统一为一个国家。深圳的那道墙也早已不存在了，拔地而起的深圳市与香港融为一体，创造了新的奇迹。而在地球的另一边，美国人正在墨美边境修建一道长达1000多公里的边界墙，以色列也建造了一道墙……
慕尼黑啤酒屋
慕尼黑因啤酒节而闻名于世。
慕尼黑比啤酒节更有名的是啤酒屋。
啤酒节每年只有一次，啤酒屋里却天天都是狂欢节。
啤酒节上可以喝啤酒，啤酒屋里除了可以喝啤酒，还可以品尝美食、欣赏音乐。
8月11日傍晚，我们从慕尼黑郊区乘地铁前往市中心。说是地铁，实际上是城市轻轨，多半都在地面上行驶。快到市中心时，地铁驶入地下。我们在罗森海姆广场站下车。出站后，迎面而来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德国式的宁静荡然无存。
太阳的余晖下，市政厅大楼上的尖塔金光闪闪。拐过两个弯，我们来到啤酒屋门前。四层楼的外表和周围的建筑没有多大区别。一个小小的门脸儿，上方镌刻着“HB”两个合体大字，这就是皇家啤酒屋的招牌。进得门来，豁然开朗，高大的门厅与窄小的门脸儿形成鲜明的对比。登上宽敞的楼梯，眼前是一个金碧辉煌的长方形大厅，啤酒屋的真容令人震撼。穹窿式的屋顶布满了鲜艳的彩绘，两个巨大的圆形吊灯与周边墙上的壁灯交相辉映。大厅的中间留有数米宽的通道。通道两边各摆着三排长条形的餐桌，餐桌的长度与大厅的长度相等，几乎是座无虚席了。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小舞台，管乐队演奏的乐曲在大厅里回荡，让人感觉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参加音乐会的。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下来，招呼服务生点餐。旁边的几张桌子上，啤酒杯、大盘子和盛放面包的篮子把桌面占得满满的。
有人碰杯，有人用刀叉对付盘子里的烤猪肘……穿着黑背心、白衣裙的服务生穿梭在餐桌之间的过道上。他们两只手可以端起10大杯啤酒，轻快地送到客人的餐桌上。他们一只手托起装着烤猪肘的大盘子，另一只手插在腰间，迈着快步，用一个优雅的舞蹈动作就把散发着香味的猪肘摆在你的面前。卖花圈面包的小姑娘也身穿黑白相间的衣裙，戴着一顶漂亮的帽子，用花篮托着面包，在餐桌间来回走动，微笑着推销她的面包。
趁着这个机会，我离开座位走向舞台，近距离观看乐队的演出。其实，乐队真的很小，只有五六个人，全是老头，除一个打击乐手外，其他都是管乐手。他们随着乐曲的节奏摇晃着身体，十分投入。在乐曲的伴奏下，两对身着巴伐利亚民族服装的青年男女出场，跳起了民族舞蹈。简单的曲调重复着，简单的动作重复着，把全场的欢乐推向高潮。突然，坐在靠近舞台的一排餐桌旁的食客，起身走到中间的通道上，双双跳起了交谊舞。仔细一看，都是老头老太太，白发苍苍，但衣着鲜亮，舞步矫健。全场为之欢呼，掌声响成一片。这时，舞台上的乐手和舞者也来劲儿了。坐在座位上的人们，举起酒杯或者刀叉有节奏地摆动着身子。整个啤酒屋大厅成了欢乐的海洋。我连忙举起手机，拍照，录像，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回到座位上，烤猪肘已经上桌。刀割，叉挑，一块烤猪肘送到嘴里，皮焦脆，肉嫩美，果然有特色。平日不喝酒的我，也忍不住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德国的黑啤。烤得红里透黑的面包圈也别具风味，从那个绕来绕去的造型来看就是一个工艺品。面包上沾着一颗颗小小的白色颗粒，起初不知道是什么，尝了一下，咸的。哦，原来是盐粒。就这几颗盐粒，一下把面包的味道提起来了，比这些天吃腻了的奶油味或甜味面包好吃多了。
我们离开啤酒屋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仍有食客拥进来。在啤酒屋周边的街道上，一个连着一个的帐篷下都摆着几张餐桌，餐桌上烛光点点。灯影中，人们悠闲地喝啤酒，聊天，与啤酒屋里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里外外，浓缩了慕尼黑，也浓缩了德国。这就是民族风俗，这就是文化传统。
慕尼黑皇家啤酒屋始建于1589年，已有400多年的历史。德国巴伐利亚公爵威廉五世为了让王室喝上鲜酿啤酒，在皇宫附近修建了这座皇家宫廷啤酒屋。1828年起对普通民众开放。这座能容纳1000多人就餐的宴会大厅，曾经有许多历史名人来光顾。茜茜公主、诗人歌德、革命家列宁、作曲家莫扎特、“铁血首相”俾斯麦，都曾在这里留下足迹。希特勒在此发表过著名的啤酒屋演说。德国人对啤酒的狂热，可以通过啤酒屋略见一斑。
克罗地亚见闻
展开克罗地亚地图，可以看到位于巴尔干半岛的这个国家形似一只鸡腿：北部宽大而肥厚，由此向东南，快速缩小成一个狭长地带，伸向亚得里亚海东岸。
8月14日早晨，从慕尼黑出发，经过奥地利、斯洛文尼亚，于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来到克罗地亚中部的十六湖景区附近，在这里寻找网上预订的住宿地。天渐渐黑了下来，周围都是门前停满了旅行汽车的小酒店。由于导航失误，四处都找不到我们预订的那家酒店。几经折腾之后，终于在我们来时经过的公路边找到一处隐没在夜色中的孤零零的两层小楼，那应该就是我们今晚的住处。汽车拐下公路，车灯亮处，看见一位老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桌旁。见有车进来，老人站起来打招呼。原来他在等今晚的客人，还以为我们不会来了呢。刚停好车，房间里走出一位老太太，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在二楼给我们安排好房间。这家“酒店”，房间有些陈旧，门窗没办法关严实，洗手间也比较窄小……将就着住一宿吧。第二天早晨离开时，只有老太太为我们送行。
“独与老妪别”后，我们直奔国家公园而去。
位于克罗地亚中部的普利特维采湖群国家公园，因由16个大小湖泊组成，故又名“十六湖国家公园”。这是东南欧一处天然的生态景观。喀斯特山地石灰岩沉积成一层又一层堤坝，这些堤坝又形成了多个瀑布、洞穴和湖泊。这些瀑布处在不同的高度，形成了上湖区和下湖区两个大区块。由于山势原因，连接十六湖的16个瀑布，落差差异较大，最大的落差有70多米，最小的只有两三米，真是错落有致，各不相同。景区的最大特点是原始森林翠绿叠嶂，湖光潋滟，色彩变幻。因为水中矿物质丰富，湖水的颜色会因阳光不同而变化：阳光明丽时，湖水呈深蓝色；阳光暗淡时，湖水呈深绿色。我们乘船在湖面上畅游时，忽然一团乌云罩在头顶，天色暗了，雨也跟着下来了，眼看着湖水的颜色慢慢地变了。过了一会儿，雨停了，阳光再现，湖水又变回原来的颜色。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
游览十六湖，要在入口处乘坐景区大巴才能进入中心区域，后面的游览就完全靠步行了。好在山势不高，上上下下并不困难。走在湖岸边的小道上，一边是山林，一边是湖水，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欣赏着环绕四周的美丽景色，陶醉其中，犹如来到了童话世界。有人说这里是“欧洲的后花园”，也有人说这里是“欧洲的九寨沟”，自然不无道理。如果要和国内的自然景区做比较，我觉得最大的不同是自然生态的区别。这里的景区，很少有商业建筑和娱乐设施，没有国内景区里随处可见的小卖部、餐饮店和兜售旅游纪念品的叫卖声。以至于我们为了赶早入园，没有准备食品和饮用水，本以为在景区内买得到，结果却一无所获，只好饿着肚子游览了半个十六湖。
离开克罗地亚北部的十六湖景区南下，前往亚得里亚海东岸。这是一次从一个森林茂密、湖水清澈的美丽自然风光的所在向着一个砂石遍地、山头被剥蚀得近乎荒凉的所在的旅行过程。公路边，不时会出现用帐篷搭的小卖部，是有人看守的那种。出售的物品主要是蜂蜜、水果、饮料之类。大西瓜堆放在帐篷外面，而且总有一个西瓜放在水龙头下面，用流水浇淋着。是为了降温吧？水是从哪里来的呢？荒郊野外，孤零零的一个帐篷，不会有自来水管道通到这里吧。也许是循环水，只能给人以清凉的感觉罢了。最奇怪的是，这些售货帐篷前面的立柱上都挂着一辫大蒜——质量很好的大蒜，与在国内见到的出口大蒜的品质和包装一模一样。不免让人疑窦丛生：克罗地亚人喜食大蒜吗？大蒜在这里身价如同水果吗？是从中国进口的吗？可惜，到底也没有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忽然想起鲁迅先生的话：“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藤野先生》）可能“物以稀为贵”就是答案吧。
我们的目的地是亚得里亚海东岸东南端的杜布罗夫尼克。
亚得里亚海给予了这片贫瘠的土地最大的补偿，漫长的海岸线把兴旺的旅游业送给这里的克罗地亚人，让他们过上了比较富裕的生活。汽车在蜿蜒曲折的海岸公路上向东南方向奔去。右边是亚得里亚海，海中有山峦，散布着大小岛屿。山峦的那边就是意大利了。左边是南北走向、连绵不断、光秃秃、没有山峰的灰色山脉。山峰被海风侵蚀得变成了滚圆的山包，也大概是因为海风带来了咸水而使得山上失去了绿色，没有树，也没有草。只是在山坡下有人居住的地方和公路边才有成排的树木，给海岸线抹上了一道绿色。公路两边有很漂亮的住房，红瓦白墙，煞是好看。海边停满了大小游艇。海岸上的房子大多是服务于游客的酒店或餐馆。
经过4个多小时的行程，我们于下午5点多到达杜布罗夫尼克，在半山坡的一个家庭宾馆住下。这里当年好像是渔村，现在以旅游业为生。各家房舍依山而建，像梯田一样，一层一层直到半山腰。下到海边去，需要通过穿插在各家之间的台阶往下走。房主是一位胖大妈，能说比较流利的英语，交流起来没有多大障碍。女主人特意交代，热的话可以开空调。抬头看了一下，她家的空调是格力牌的。安排停当之后，我们迫不及待地下到海边，欣赏傍晚的海景。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山头上，但已经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再那么炙热。此刻，海滩上人头攒动，嬉闹声、海鸥的鸣叫声、海水拍打游艇发出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太阳的余晖把这片海湾染成金黄色。拿出手机拍照，屏幕上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我们坐在海边一家开放式的餐馆里，吃披萨，喝啤酒，观海景，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头顶不时有飞机从山那边飞过来，缓缓下降，能清楚地看到航空公司的标志。杜布罗夫尼克机场就在附近。杜布罗夫尼克是克罗地亚东南部的港口城市，也是克罗地亚最大的旅游中心和疗养胜地，至今还保留着中世纪的古城风貌。据说，这里是世界上第一个城市共和国的诞生地。古城堡依然屹立在海岸边，城墙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可惜没有时间去古城堡里看看，只能站在半山腰的公路边向那里眺望。
第二天早晨，在街道上散步，平生第一次见到了橄榄树。
关于橄榄树，最早的印象是从和平鸽图案中得到的。一只鸽子，嘴里衔着橄榄枝，老师说它象征着和平。后来知道这是《圣经》里的故事：上古时期，洪水泛滥，诺亚从方舟上放出一只鸽子，让它去探明洪水是否已退去。上帝让鸽子衔回橄榄枝，表示洪水已经退尽，人间尚存希望。诺亚由此知道平安就要来到，人世间又将会出现长满绿色树木的山谷和开着鲜花的小道。鸽子到处都有，橄榄树就不多见了。橄榄树属于亚热带常绿乔木，耐寒耐旱，生命力很强，是很好的油料作物，原产于欧洲南部地中海沿岸地区，我国也广泛引种，长江流域栽植较多。但我却没有见到过。在这里，杜布罗夫尼克的道路边和各家的院落里，随处都有橄榄树，一丛一丛的，不甚高大，却郁郁葱葱。深绿色的叶子，近似桃叶，对生于叶柄两侧，呈椭圆形，向两边展开。和平鸽图案中的橄榄叶就是这个样子的。透过浓密的枝叶，可以瞅见一嘟噜一嘟噜的橄榄果。后来在返回的路上，沿亚得里亚海东岸北上，折转到意大利威尼斯，继续北上到阿尔卑斯山，一路都能见到橄榄树。可是，过了阿尔卑斯山再往北，就看不到橄榄树的影子了。
8月16日，又是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来到了亚得里亚东海岸中部的扎达尔。它是一座有着3000多年历史的文化名城，是克罗地亚的西部港口，也是欧洲人最喜爱的海边度假城市之一。到达之后，我们直奔海边去看日落，去听大海“演奏”的管风琴声。
海边的美景固然让人流连忘返，但路上遇见的一件小事却令我至今难忘。快到海边时，游人越来越多。在一道斑马线前，我们停下车等候游人通过。突然，左边人行道上传来孩子的哭声。又突然，右边人行道上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手指着左边大声呼叫。我赶紧回过头来看左边，原来有一个男子在打他的孩子，一下，最多两下……听到马路对面的指责声后，那个男子不好意思地摊开两手，耸耸肩，嘴里还说着什么，显出很无奈的样子，然后抱起孩子消失在人群中。等我再回过头看右边络腮胡子的男子时，只看到他背着双肩包正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这一幕，前后大约只有几十秒的时间，可以称得上“快闪”了，相信看完全过程的人不会有几个。这件小事说明，在欧洲，在西方，打孩子是不被允许的，即使是家长也没有打孩子的权利。尽管没听见也听不懂那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很佩服，一个陌生人，真是“见义勇为”，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制止打孩子的不当行为。打孩子的家长自知行为不当，很诚恳地“闻过即改”。我甚至设想，这事如果发生在国内，将会怎样收场？路人可能不会过问——人家打孩子，关我什么事？最多也就是劝阻一下。而家长，可能会认为路人多管闲事——我打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即使不反唇相讥，也不会道歉。有时看到新闻报道，在美国，家长打孩子，邻居就会报警。这固然与西方世界尊重人权（孩子也有人权）有关，但也是他们的教育理念的体现。这一点，东西方的区别很大。在我们的传统观念里，“棍棒底下出孝子”。“虎妈”“虎爸”让老外觉得不可思议。当然，现在国内家长打骂孩子的现象不多见了，大家逐步认识到体罚、惩戒并非教育良策。但另一方面，西方人不主张溺爱孩子，鼓励孩子自立自强，独立面对成长中的烦恼；中国的家长对孩子呵护有加，大小事情都由家长包办，所以中国的孩子总是长不大。
在扎达尔住的依然是民宿——离海边不远的一座两层小楼。主人是一位中年男子，壮实敦厚，络腮胡子，有着海边渔民特有的泛着黝黑亮光的肤色。他招呼我们在院子里停好车，还不忘幽默一把，看着奔驰车对赵琪说：“这车你要卖的话就卖给我吧！”赵琪回答道：“好啊！可我现在还不想卖。”赵琪把他们的对话翻译给我们听，大家都笑了。主人把二楼房间的钥匙交给我们，并告知Wi-Fi号在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就笑眯眯地“bye bye”了。上楼后，先连接Wi-Fi，发现他们用的是华为牌路由器。除了这样的小家电之外，在汉堡还看到过来自中国的大货轮和桥式吊车。那种漆成红色的专门用来装卸集装箱的大吊车，成排地矗立在码头上，高大威武，气势恢宏，自动化程度很高，是中国制造的骄傲。
水城威尼斯
威尼斯，一个响亮的名字——世界各地游客向往的旅游胜地，文学艺术家笔下的魅力之城。朱自清先生1932年写的《威尼斯》曾经入选高中语文教材，小学五年级语文课本则选了马克·吐温的《威尼斯的小艇》，中国的青少年至少在课堂上已经游览过威尼斯了。
8月16日早晨，我们离开克罗地亚的扎达尔，一路北上，然后向西进入意大利。山和海都退去了，道路宽了，大地开阔了，满眼绿色，大片大片的玉米油光闪亮，长势比北欧的要好得多，可见这里的旱情并不是很严重。下午6点多到达距威尼斯很近的一座小城。住在临街的一间小酒店，楼梯窄，电梯小，房间倒还宽敞。窗外不时传来有轨电车的轰隆声——再次身居闹市了。住在这里，要比住在威尼斯便宜很多，去威尼斯也很方便。
8月17日早晨，在酒店对面的一家面包店用早餐。老板和服务生都是中国人，但经营的完全是西式早餐，面包、香肠、牛奶、咖啡之类。看看周围，各色人种都有，以黑人居多。窗外也不断有黑人走过，不由得想到意大利是地中海国家，地中海那边就是非洲了。早餐后，在这条街的不远处登上了开往威尼斯的公交大巴。与大巴并行的是火车，都是往来于威尼斯的交通工具。10多分钟后，大巴经过跨海大桥，已经看到水中的威尼斯了。
威尼斯位于意大利东北部亚得里亚海的威尼斯湾。一道长长的沙堤隔出一片南北狭长的潟湖。潟湖中的100多个岛屿和100多条水道构成了现今的威尼斯。这座名副其实的水城，只有河流，没有道路，只有游艇，没有汽车。历史上它是意大利著名的工业和商贸城市，现在则以旅游业享誉全球，被称为“亚得里亚海明珠”“世界浪漫之都”。
走下大巴，踏上威尼斯的土地，感觉到脚下似乎在晃动，因为不管走到哪里，眼前都是晃动着的水。沿着一条河道漫步，拐弯处有小艇划过来。这不就是朱自清、马克·吐温笔下的“刚朵拉”吗？只见“刚朵拉”通体黑色，月牙形状，船头和船尾夸张地向上翘起，船身显得更加细长。它轻快地划过来，在我们身边停下，招徕今天的头一笔生意。一问价钱，“1小时200欧元”。很夸张哦！
我们放弃了乘坐“刚朵拉”的想法，顺着河岸漫无目的地游览起来。我们来得比较早，游人还不算多，正是悠闲散步的好时光。此刻的阳光还带着一点儿金色，河道两边的建筑明暗相间，既不失亮丽，又尽显古朴。这些已有数百年历史的三四层楼房，底层都浸泡在水里。离水面较近的部分墙体，因海水的侵蚀而绿苔斑斑，让人怀疑它是否还能承托住上面的重压。走着走着，就是一道拱桥。过桥走到对面河岸，一拐弯，又是一道桥。走上一座很大的拱形廊桥，上面有供游人休息的咖啡屋，下面有游船来往穿梭。这里是拍照的景点，人多得有些拥挤。
从廊桥上下来，我们离开河道，拐进一条小巷。谁说威尼斯只有河道没有街道？在纵横交错的河道背后，铺着石板的狭窄的小街道才更显出威尼斯的别致。楼房不高，但街道仅有三四米宽，阳光照不进来，所以有些暗。在这样的小巷子里，商铺一家连着一家，咖啡店、旅游纪念品店、工艺品店、钟表店、服饰店、书画店，应有尽有。街道为什么这么窄呢？我想，这里的街道不是用来走车马的，宽敞没有意义，反而浪费了宝贵的土地。这里的通衢大道就是河流，在河流上驾船可以到达市内的任何地方；反倒是这些小巷道走着走着就没有路了，又得过桥或者上船。
走过几条小巷，在每一处交叉路口，差不多都能看到墙上有一个指示牌，为游客指引前往圣马可广场的方向。我知道，朱自清先生不惜笔墨大加赞扬的圣马可教堂应该近在咫尺了。可是，在窄窄的小巷里拐来拐去，怎么也到不了圣马可教堂跟前。偶尔从小巷的缝隙里闪过一个尖塔，心想那就是了。走到近处一看，是教堂，但不是圣马可教堂。满怀憧憬地继续往前走。不记得拐了多少个弯，才看到一排三层高楼。穿过高楼底层的门洞，迎面开阔的空间便是圣马可广场。近处矗立着一座白色石柱，顶端是一头带翅膀的狮子；远处矗立着一座红色高塔，塔尖直指蓝天，那是著名的钟楼。右边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朱自清先生称之为“方场”。
方场三面都是整齐的带有拱形长廊的三层大楼，楼顶上有一排直立的人物雕像，俯瞰着方场上的一切。那是当年威尼斯共和国的政府机构所在地。朱自清先生把它叫作“新衙门”“老衙门”和“公爷府”。左边是教堂——建于11世纪的圣马可教堂坐落在方场的一端，是方场真正的主人。这座教堂与欧洲的其他教堂有所不同，正面是一层又一层、一个套一个的带有许多根圆柱的拱形雕塑群，顶端有许多小的尖塔和人物雕像，这些雕像全都是带翅膀的“飞人”。圣马可教堂与它面前的三面环绕、整齐排列的市政大楼，构成了一个整体，雄伟，庄重，气势非凡。这时的圣马可广场，阳光灿烂，蓝天澄澈，海鸥飞翔，游人如织，威尼斯的全部魅力都在这里散发出来。
方场的南面是开放的，一条宽阔的运河横在这里。河边停满了游艇，河岸上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我们从这里的码头登上游艇——不是“刚朵拉”（出租车），是大船（公交大巴）——做水上游。水在流，船在走。大船走大河道，我们等于逛了威尼斯的大街道。与小巷子不同的是，可以看到许多楼房的大门开在水边，门口停着小船。这些大楼并非民居，而是机关或公司的办公场所。这里的员工，上班划着小船来，下班划着小船去，是不是很浪漫、很有诗意呢？
我们在公交车站附近下船登岸，乘车离开威尼斯。回望水城威尼斯，泛起一丝感慨：这是个宜游而不宜居的城市。这里，城市建在水中，在世界上独一无二；历史文化积淀深厚，文艺复兴精华璀璨；宫殿教堂富丽堂皇，名人足迹随处可见……因而是当之无愧的旅游胜地。这里，阳光灿烂，海风阵阵，虽不见雾霾，却阴暗潮湿，气味腥涩；河道纵横，街道狭窄，所有的房屋都浸泡在海水里。出门见水，虽有“刚朵拉”，却难免交通不便，所有的商品、生活必需品都需要用船运进来；很少见到树木，只有少数人家在窗台上养着鲜花：威尼斯居不易。作为游客，观奇览胜，乘兴而来，满意而去，不过一日两日。作为居民，如水上人家，撑船谋生，诸多不便；在小店里做着小买卖，阴冷潮湿，不见阳光；游客纷至沓来，物价节节上涨。幸耶，不幸？据统计，1951年，威尼斯常住人口为17.4万；到1996年，常住人口下降到7万；1950年来威尼斯的游客有100万，如今每年的游客多达2000万。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不堪重负的威尼斯下沉的速度在逐步加快。遇到极端天气，暴风骤雨降临，本来就泡在水中的威尼斯也会被淹，连圣马可广场也会沦为泽国一片。
全世界的游客蜂拥而至，威尼斯人却纷纷逃离。旅游业的繁荣是一把双刃剑。水上城市光鲜浪漫的背后，是威尼斯居民的无奈和担忧。
（201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