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虹市到番茄酱
讲述印迹:《西虹市首富》
身份印迹:2018级广播电视学硕士研究生
记录者:李怡滢
站在混录棚门前那条狭长的走廊里,在我第5次提出修改录音重新剪辑《西虹市首富》时,负责混音的师弟打趣道:“姐,‘西红柿’都‘剪’成番茄酱了……”
他说得毫不夸张。半个多月前,我突然收到信息通知,2019年4月14日第九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将要放映无障碍版本的电影《西虹市首富》,由我讲述,这是我将参与制作的第一部无障碍电影。紧张多过激动,那时的我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任务的意义。
有经验的师哥带我修改讲述稿,从镜头语言到讲述逻辑,从人物形象到画面意义,从电影味道到文学鉴赏,逐字推敲。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得想想,盲人能听懂吗?”“能听懂”是无障碍电影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高的要求。就电影画面中出现的“一捆钱”,我们争执了许久。男主角从保险柜中拿出一捆钱,支持一位虚伪作家的演讲,但是这是多少钱呢?这些钱又怎么用语言描述呢?我建议用“小臂那么长的现金”,真实可感,且是我们随手就可以感知的熟悉食物。师哥严厉地拒绝了我,他认为“小臂”日常生活不常说到,单是听起来可能不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其次,小臂与现金的度量单位不一致,一个是“长”一个是“高”会把人绕晕。
“像四五个砖头摞起来那么高呢?”
“这里是想表示男主角有钱、挥霍,比作砖块不合适。”“像枕头那么高?”
“没躺人的枕头还是躺人了的枕头?”
“……”
后来,粗略估算了那捆钱约有20万元,讲述稿中最终就用了数值来表示。我也明白了,要精确讲述出电影的意义,也许并不在于简单的画面描述。这种例子不胜枚举:
“女主角把头埋进围巾里。”
“她冷吗?”
“……不是的,是害羞。”
“那你就要说她害羞地将头埋进围巾里,只说低头埋进围巾会引发误会。”
而这,只是修改讲述稿,是整个无障碍电影制作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需要拿着修改好的讲述稿重新修改录音与剪辑,剪辑完成后送到混录棚进行后期混音,混音结束导出成片后检查校对,这是制作一部无障碍电影最关键的五个步骤。因为声音状态不同,我每次重新录音时都会努力找到与原本一致的音色,因为十分耗费时间,也为了不耽误全年任务的进度,我独自一人在狭小的录音棚,一遍遍尝试。但每次检查成片的时候,我都会有不满意的地方,完美主义和自我焦虑混杂在一起。而如果在成片中发现问题,就再重新修改讲述稿—录音—剪辑—混音—校对,这样的流程不断循环,前后近一个月,讲述稿打印出来厚厚的一摞。每次从录音室离开,学院锁门的师傅已经下班,我只得绕道走过长长的楼间过道,从电视学院东配楼走去大学主楼再离开。
第九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的放映,是“光明影院”无障碍电影第一次走进专业影院的公益放映,也是“光明影院”第一次登上国际电影节并成为固定公益单元。这部影片,承载着当天到场的近200位以及全国1700多万视障朋友的观影梦。
于我而言,《西虹市首富》的制作与放映,是十一点的夜路,是落了锁的东配楼,是28700字,是无数次暂停与开始,是每一个字的深情传递,是每一颗心的紧紧相拥,是我的梦实现最初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