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他们

我想到了他们

记忆印迹:13岁的我,使现在的我成为“光明影院”志愿者

身份印迹:2019级广播电视学硕士研究生

记录者:黄睿

秋风扫过核桃林,卷走了最后几片金黄,手掌般的梧桐叶徐徐降落。叶落归根,看似衰败的秋天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厚积薄发,这是属于四季的自然规律。就在这个秋天我加入了“光明影院”,成了一名“追光”的志愿者。

看到招新通知的那一秒,我正挤在摇摇晃晃的八通线地铁上,像极了一条塞在罐头中的沙丁鱼,拉着扶手想象着未来的我在“光明影院”里与视障朋友可能发生的对话、交集与情谊。这一刻我内心柔软、安定——我要加入“光明影院”,这不是头脑发热时一时的决定,而是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我与众不同的童年和一直以来强烈的渴望,我要为残障人士做点什么——

13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脑炎剥夺了我右耳的一部分听力。

那时年纪小,总觉得自己耳朵时常嗡嗡作响是飞虫作祟,并没有想到是脑炎的并发症。病毒侵入中耳道,等我觉察出异样为时已晚,已经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间。做听力测试时,医生十分恼怒,“刚刚我教的你有没有听?这个按钮不可以随便动!”我尴尬又难过地笑着致歉,低着头走出测试室,在眼眶里转了几圈的眼泪一滴滴掉落在消毒过的地面上。13岁的我,只是害怕自己会失去这个世界的声音啊。

这个世界那么美好,我不舍得错过它的任何一丝变化。春天,我可以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路旁被春雨洗过的灌木和泥土的芬芳都让人心旷神怡,连不知名的野花都那么可爱;夏天,我可以听见风扇呼呼吹来并不凉爽的风,树上的蝉扯开嗓子嘶吼着炎热,清脆的西瓜和滋滋冒泡的汽水都叙说着凉爽;秋天,踩在泛着金边的叶子上,干干脆脆嘎吱嘎吱,体味独属于这个季节的美好;冬天,糖葫芦的叫卖在街头巷尾响起,窗上浮着白雾,北风在外呼啸,烤箱里的地瓜滋滋冒着油。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的世界一片安静,我该如何自处?

残缺的右耳听力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不便。我时常没有办法判断声音的方位,有朋友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总是找不准声音来自何方;若是在我的右侧叫我,我甚至捕捉不到这声音,不知原因的他们会猛地拍我一下,责备我“是不是聋了”。光是想到这件事,就足以让我委屈地大哭一场了。

快十年了,我的右耳一直跟我捉迷藏。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学会了自我疏导。身体上的小小缺陷虽然始终伴随着我,但我仍以积极乐观的心态面对着一切。我只是损失了一点点听见的能力,但仍然能感知这个世界的美妙声音,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着许多常人从未遭受过的委屈、无奈、无助和痛苦。

那如果失去的是完整的视力呢?

推己及人。我想到视障的少年和女孩,他们可能和我一样大,追想着自己世界里缺失的那一片光究竟在哪里,他们本该在校园里读书、交朋友,享受最美好的小时光。但残酷如斯,他们无法感受祖国的壮美山川,无法描绘家人朋友的容颜,无法轻易拥有世界的色彩与光,独自出门如此艰难,更难触及电影的光影幻梦。我了解身体缺陷带给人的痛苦与无助,所以每每想到“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是盲人”这句话,鼻子就会一酸。

我国有1700多万视障人士感受着比我强烈百倍的痛苦和无助,作为一名新时代的大学生,作为感受过残缺之痛的我,只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助力“光明影院”。且让我用声音来为他们描述一道光、一抹色彩、一场人生投影的听觉盛宴,世界的美好,原本也可以很简单纯净地展映于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