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真心讲一出好戏

用真心讲一出好戏

记忆印迹:撰写《一出好戏》讲述稿

身份印迹:2018级艺术硕士研究生

记录者:雷梦莉

我失去的仅仅是事物毫无意义的外表,然而我依然想着文字,想着玫瑰。

——阿根廷国立图书馆馆长、盲人文学家博尔赫斯

我们都是“光明人”,“光明影院”,感恩遇见。

小时候,我经常会闭着眼睛,拉着妈妈的衣角走在路上,让她带着我走,然而这样的尝试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往往我走不了几步就忍不住睁开眼睛。尽管妈妈总是对我说“你放心大胆地走,我牵着你”。而我却忍受不了哪怕是一分钟的黑暗所带给我的恐惧。

普通人通过视觉获取百分之八十的信息,因为看得见,所以能更完整地了解和感受世界。而对于视障者而言,在触觉和听觉延伸处所感受到的世界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在中国,几乎每一百人之中就有一人患有视觉障碍。因为看不见,他们少了很多视力健全的人所能享受到的文化生活,其中就包括电影。尽管看不见,视障朋友们对于精神文化的追求却是客观存在的。也正是因为看不见,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只能听听音乐、故事或广播新闻等,却很少有机会接触电影。对于普通人来说,看电影只是一种日常的娱乐消遣和精神享受,可对于视障者来说,看电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光明影院”的志愿者们将电影送入视障人士的生活,让视障人群也能享受到和视力健全者同等的精神生活,也能“看”电影,并且“看得懂”电影,同时享受电影的乐趣。这些电影不是简单的放映,而是专门为视障人士重新制作过的“解说式电影”,也叫作“无障碍电影”。也就是为电影加一条解说的声轨,这种独辟蹊径的电影讲解方式,专为视障群体而制。

举个例子,在写“无障碍电影”的讲述稿的时候,为了更好地让视障群体理解电影,需要尽可能详细、贴切地对电影的每一个画面进行描述。描述杯子,不能只说杯子,还要说清楚它的形状、样式,里面装的是酒还是饮料;描述场景的时候,还要讲清楚人物的动作、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某个情节要表现的内容和意境,等等。

加入“光明影院”对我来说并不意外。

早在本科实习的报社里我就接触过为视障人士读电影的活动。当时在无障碍影院里,有专门的配音老师现场为视障朋友们解说电影。我负责引导和接待视障者,来看电影的视障朋友们的脸上大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好多人说自己从来没看过电影,甚至不知道电影是什么。电影这种在我们看来司空见惯的东西却是他们“天方夜谭”的奢侈享受。

无障碍电影每次的公益放映都像在过节。我尤其记得有一次活动结束后,视障大哥拉着我的说,“电影是光与影的世界,我们感受不到。但通过讲解,才知道电影的世界原来这么精彩!”还有的视障朋友说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图个新鲜,没想到电影居然这么好看,开始爱上“听”电影了。他们兴奋开心的表情对我而言都是鼓励,都让我备受振奋。

但是,从“无障碍电影”活动的组织者到真正内容的制作者,这两者身份的转变却是对我能力的大挑战。

“无障碍电影”的讲述稿和剧本的文字风格完全不一样。二者是视听语言和文字语言的差别,讲述稿必须要结合电影,并设身处地站在视障听众的角度,将对于他们不可视的画面转化为可以听懂的文字语言,并且这个文字语言还要尽可能地可视、可感,而且通俗易懂。比如《泰坦尼克号》中有个撞冰山的画面,在撰写讲述稿时,就不能仅描述电影画面中出现一座巨大的冰山,而是要站在视障观众的角度去思考,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冰山,巨大到底有多大,如果轮船撞上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很多在我们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很多视障朋友不理解,这时就需要更加仔细地描述。不仅要描述了画面,更要将视觉内容转化成为视障观众更能理解和体会的触觉内容。另外,还需要筛选电影解说时的信息,“金黄的太阳,蔚蓝的天空”,这种需要视觉去感受的颜色对于先天性失明的视障观众来说就是无意义的,而寒冷、温暖这些可以通过感官感知的对于视障观众来说就是有效信息。

加入“光明影院”之后,我第一部负责制作的影片是《一出好戏》。这是一部带有些许魔幻现实主义的片子,有很多隐喻性的镜头,比如说在影片中反复出现的变色龙、从天而降的“鱼雨”、主人公马进和姗姗的梦幻段落等,都比较戏谑和荒诞。拥有健全视力的观众,如果缺少一定的电影知识储备尚且没办法看懂,更别说看不见画面的视障听众了。所以如何让他们更好的“听懂”这部略带晦涩的影片成了我工作伊始所遇到的最难的一次攻坚战。

第一次写稿没什么经验,只能慢慢摸索,经常晚上写到一两点,还要不断地修改。写稿是既需要耐心、细心,也需要创造力的工作,电影中的台词对话很多,我们视力健全者可以看到每句台词是谁说的,但是视障观众却是看不见的,可能也难以通过语音语调上的差别来进行角色辨别。这就需要我们在写稿时在每一个对话的气口,标明是谁讲了哪句话。还有人物的动作、表情等,除了需要增加描述,也需要适当解释这些表情动作背后隐含的意义以及代表的人物关系。另如影片的抒情或者打斗段落,可能几十秒、几分钟都没有一句台词,也需要我们用文字对段落进行描述,除了描述画面本身的内容,还需要结合整部影片来传递该段落表达的主旨或者情感。只有这样,才能帮助视障听众们更好地只通过听就能了解和明白大部分的电影内容。所以要将电影写清楚、写明白,我们必须对电影的整体内容有个十分清晰的理解和把握。

周云蓬有一首歌叫《盲人影院》,他在歌词中这么写道:

银幕上长满了潮湿的耳朵/听黑蚁王讲一个故事/有一个孩子/九岁时失明/常年生活在盲人影院/从早到晚听着那些电影/听不懂的地方靠想象来补充。

这首歌讲述了周云蓬年少时的成长经历:九岁时失去视力,从此耳朵便成为他的“眼睛”。他常年在一家盲人影院里听电影,那些电影里的故事成为他最早的艺术启蒙。对于视障人群,尤其是后天失明者来说,听电影能让他们重新回到色彩斑斓的世界。

电影的世界就像一个取之不尽的人生博物馆,里面既有人生的悲欢离合,也有对生命的哲学思考。看电影,不仅能让我们拓展生命的宽度和广度,同时也能治愈生活中的疲惫不堪。习总书记曾强调:“中国梦归根到底是人民的梦”。实现中国梦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同样,中国梦的实现,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和权利去享有。“光明影院”,致力于携手视障人群与我们共用“看”电影,让他们也能够享有和其他正常视力的人群同样的享受文化的权利,让电影的力量也能传播到视障人士的心里。虽然在实现中国梦的路上,这只是很小的一步,但我相信只要每个人都能够迈出这一步,这就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实现中国梦路上的一大步。

“我们的电影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您的聆听。”我想所有参与过“光明影院”影片制作的志愿者都会和我一样记住这句话,它是努力的成果,是紧张的释放,也是情感的传递。电影有结束的时候,我们这些学生志愿者也有毕业的时候,但“光明影院”不会停下脚步。随着越来越多的志愿者和社会人士的加入和关注,“光明影院”一定会越来越好!